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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向黑夜的女人》 第四章 1(3)

驰向黑夜的女人 作者:叶兆言


没想到竺德霖生前从不往来的一位堂兄弟会借机滋事,搬出了竺德霖的前妻讨要说法。母以子贵,这位前妻是竺德霖儿子泰秋的生母,现在竺德霖死了,她怎么办呢,蔡秀英应该给一个交待,毕竟她是正妻,是嫡母。蔡秀英气不打一处出,立刻撒起泼来,板着脸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德霖这一撒手走了,往后的日子如何过呢,我们娘仨个还正等着你们拿主意呢,这事由你们来当家作主好了,只要你们有能耐养活我们,你们说怎么办,我都听你们的。竺家的人早就见识过蔡秀英的厉害,被她的一番狠话噎得没有一个人再敢吭声。

事实上,不止竺家的人会盯着蔡秀英手上的家产,她娘家的人也同样是非常眼红。欣慰的外公已经过世,几位舅舅混得都不怎么好,二舅的儿子最多,便提议要过继一个给蔡秀英。蔡秀英听了冷笑,说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泰秋,干吗还要再过继一个呢,又说就算我想答应,死去的德霖怕是也不会肯吧。她这么一说,二舅也无话可说。二舅妈不死心,表示要跟蔡秀英结儿女亲家,姑表亲,亲上加亲,泰秋当然是竺家的儿子,可是毕竟不是蔡秀英亲生,人心都隔着一层肚皮,万一他以后要对她不好怎么办。“泰秋真要对我不好,也只好认了,”蔡秀英感到很庆幸,当年将泰秋抱来抚养这一招真的是很高明,如今她手上有了这么个儿子,竺家和蔡家都拿她没什么办法。说来说去,还是有钱最狠,蔡秀英知道只要银子还在自己手上牢牢地攥着,即使泰秋长大了,他也还得乖乖地听她的话。

作为欣慰的好朋友,为了陪伴她,春兰专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在当时是非常讲意气的一件事。董洪昭为此很不高兴,事后向冷致忱告刁状,结果春兰父亲把女儿痛骂一顿。冷致忱说他本来就不赞成女儿与竺家来往,我们冷家世代书香,怎么可以与这种暴发户的千金交朋友。那段日子对于欣慰来说有些艰难,毕竟她是自小养尊处优惯了,看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情,便都会说给春兰听。春兰听说欣慰的二舅妈要把她的表哥送到她家去,想结儿女亲家,不由得十分好奇,很仔细地打听,悄悄问她那表哥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一表人材。

欣慰说便:“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表哥长什么样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春兰说:“跟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跟你不是有关系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春兰一本正经地告诉欣慰,说她死去的母亲和父亲就是姑表亲,只是母亲比父亲还大一岁,因此他们是表姐表弟的关系,就像《红楼梦》里的薛宝钗和贾宝玉。一边说,一边纠正,说不对,他们姨表亲,应该是林黛玉和贾宝玉。然后再纠正,说又不对了,他们不是姐弟,是表兄妹。欣慰不想听她这么说下去,做出要生气的样子,说不跟你说这些了,真是无聊,没意思透了,我也太没眼光了,怎么可能看中我的表哥呢,我妈已经说了,什么姑表亲亲上加亲,还不就是想看中我们家的家产,他们这都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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