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车里陷入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向海转动方向盘时,我真怕他一脚油门踩下去领着我们共赴黄泉。
也不知是说笑还是当真,他声音压低了说:“要么我去死,重新投胎来追你好了。”
南冰旋即冷酷地打碎了他的妄想:“别,那我岂不是要等你十八年。老娘又不喜欢姐弟恋。”
“你们就斗吧,不是冤家不聚头,我赌一百块你们最后肯定会在一起。”许雯雯边对着镜子整理她的鸡窝头,边用手肘撞了撞我,“赌不赌?”
“我也觉着你俩一个女魔王一个劈腿狂还是赶紧领证吧,省得四处祸害无辜的灵魂。”
此话一出口,南冰透过后视镜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惊得我条件反射地双手捂嘴,想想这位超S 女王有可能把我舌头拽出来泡酒,就有些后怕。
读不懂空气的许雯雯还在调侃南冰,几句话之后见我不跟她一唱一和了,便也自讨没趣地闭了嘴。
虽然我们几个都是从初中一块儿好过来的,但南冰和向海之间有些事儿,她不知道。
我都知道。
南冰和向海,当年的正班长和副班长,从初中开始玩暧昧到高中确定早恋关系,年级分数榜上永远纠缠不清的第一和第二,智商、相貌、身高,整个北京东城最天造地设的一对——听说俩人毕业后没有在一起,连最保守的老师都要大呼:“Why ?!”
是南冰不要向海了。
她当时穿着松松垮垮的天蓝色冬季校服,我第一次也是仅有一次地见到她流泪。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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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速,来到一家中式庭院风格装潢的私人会所门口,许雯雯抢先下车冲我们张罗道:“姑娘们,开工了。”
向海替南冰打开车门,挑眉质疑许雯雯:“我说,你不会是真把她俩骗去卖了吧?”
“讨厌。”许雯雯娇俏地以食指戳向他结实的上臂,“那也太便宜了。一个人才一千,就她俩这姿色,少说也能帮人家在六环弄套房吧?”说完,转过头来面对我和南冰便换上了她那张拉皮条的贱人脸,“哎,说好的一人给我两百块抽成哈。”
“没忘。”南冰一撇嘴,“当老娘捐给你的整容基金。”
“蚊子,你之前说你在存钱整容,当真的?”我问。
许雯雯没回答,甩下一句“动作快!”后就一扭一扭地走向会所正门,朝相貌端正的门童抛了个媚眼,递上邀请函。
我和南冰捋了捋衣服上的皱褶跟了上去,向海在身后喊:“嗨,我就在附近,完事儿了叫我来接你们。”
进了大堂,我坏笑着对南冰说:“忠犬。”
她扯了扯嘴角笑道:“他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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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了做工精致的纯白过膝长裙,我拘谨地站在画展大厅中,穿着南冰的高跟鞋站在崭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一怕摔倒,二怕走光的我,端着放了几杯红酒的托盘,就像个笔直的雕塑般紧绷着身体,并拢了双腿。
这家会所中正展出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现代画家禾仁康的新作。
主办方希望在开幕式当天找几个容貌姣好、姿态端庄的学生——电影学院的最佳——来做临时服务生。
这活儿是许雯雯通过熟人找的,她兴高采烈地去面试,却因为身高不达标被拒绝,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她立即向负责人晒出了她手机里俩个儿高、条儿顺的好闺密照片,就是我和南冰。
负责人叫江姐——听这名儿,以为多浓眉大眼又刚正不阿一个人呢——我们刚才和她见着面了,非但没有想象中的红彤彤大棉袄,人家是个利落短发,名牌时尚套装,以鼻孔向人问好的锥子脸姐姐。
江姐当时没有立刻答复许雯雯,是因为如今PS 照片泛滥,她要亲眼见过我和南冰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