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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会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之外。人们忙碌、奔走、喝着啤酒,在路边打电话,坐电梯时掏出哗哗作响的钥匙,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孩子在尖叫,电视机又在播报国外的游行,这一切日复一日地循环,像一场盛大隆重却原地兜转的跋涉,微小如我,亦并不独特地融入人潮,却总又似被排除在队伍之外。
有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薄膜将我包裹,外面的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熙熙攘攘声好像呜呜嗡嗡的盛夏虫鸣,近在耳边又远在天边,无法确切捕捉来自何方,出自何处。
“艾希——艾希——嘿!”
南冰叫了几次见没反应,拿手在我眼前挥了挥:“别睁着眼睡觉,怪恐怖的。”
“啊?”我这才如梦初醒地看向她,耳边笼罩的嗡鸣旋即退散,真实世界的声音灌了进来,下午三点半的地铁车厢,既嘈杂又寂静,我们正坐二号线去东四十条。
“你最近怎么老心不在焉的?”她问。一旁抱着扶手正照镜子的许雯雯插嘴:“女文青嘛,总是情不自禁地韩剧附体,恍恍惚惚的眼神,烟雨蒙蒙的氛围,不知道的还以为丫刚
在医院领了白血病通知,其实只是为了钓一个指不定会在哪儿出现的长腿欧巴。”
“呸,抱着棒子剧不撒手的是你。”南冰打岔,“艾希和我看美剧。”
“你说说你俩还算少女吗?”许雯雯“啪”地合上镜子,嘟嘴抱怨,
“看的那都是什么呀,主角一个个都是胡子拉碴的叔叔,动不动就哪儿哪儿又发现一具尸体,哎哟喂你们不会哪天心理变态吧?”
“刑侦剧不死人要怎么拍?哪部罗马角斗士裸着上身打架的剧不血腥?肉片儿整屏幕地飞。你还不是看得茶饭不思?”
“人家不就是为了看那满屏幕的肉吗?”许雯雯脸色绯红,她明显把南冰说的“肉”理解错了,“可惜脸还是不对我胃口,那几个肌肉猛男要能把胡子剃了更好。”
许雯雯迷的是日韩偶像那一挂的精致型男,欧美的男星里只见她为《魔戒》里的精灵王子春心荡漾,但是看过了扮演者在现实生活中褪去了王子光环,留着络腮胡,穿着邋遢的T 恤牛仔裤逛街的照片后,她头也不回地粉转路人了。
每天与她同吃同住的南冰曾试图以耳濡目染的方式纠正她这不够高端的审美,最后当然以失败告终——“得,我算是知道网上那些低画质的磨皮蛇精怎么会有市场了,这世上就是有人看高清画质的3D就眼晕。”——她放弃了这一项堪比改造DNA 的艰巨挑战。
南冰说:“这么馋八块腹肌,叫你家怪兽减肥呀。”
提起青梅竹马,许雯雯脸上日积月累发了霉的嫌弃几乎能做一大瓶腐乳:“有屁用,还是要看脸的好吗?他丑,又不是因为胖。”
之所以被所有人叫怪兽,并不是因为怪兽体型庞大长得丑,马路上不修边幅的男人多了去了,他倒也不特别。主要因为他都这模样了却好死不死被爹妈取了个寄予厚望的名字:王子睿。
“嘴下留情,好歹是你男朋友。我真怀疑你对他有爱情吗?没有就别吊着了,这世上又不是人人都天生丽质,但就是猪八戒也有娶媳妇的权利。”南冰这话说得,我是听不出有向着王子睿的意思。
“有啊,怎么没有——”许雯雯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的车厢里张望,同时说,“爱情是什么?就是我要没找着更好的,就跟你白头到老。”
打起嘴仗来永远胜利永远正义的南冰条件反射地要喷她,结果就这么张着嘴吃了半分钟空气。
别看许雯雯带着脑袋是为了显得高——正因为情商智商都堪忧,作为一个靠本能生存的原始动物,便不受人类发明的高级道德观束缚——偶尔就会像个超脱众生的智者般,从那张大嘴里吐出特别叫常人无法直视又难以反驳的残酷人生真相。
“妈的。”南冰不服,一把搂过我这个援军道,“艾希和杨杨就是情比金坚的真爱,就算他俩今后各自遇到了高富帅和白富美,他们也宁可住在漏风的房子里一起吃咸菜!宁可蹬着单车送孩子上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