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给的生活费足够我使了,这每个月三千工资全借你,假使我上足三个月有九千,再算上你的稿费,看还差多少,我们再想办法。”
“那是你要开店的钱——”我摇头,“我已经占用了你的笔记本画画。”
“反正老娘要打工,也没空上网。至于开店,这钱又太少,起不了什么作——”南冰边说话边伸长了脖子朝前张望,后半句话因为受了惊而咽回去时差点儿没咬着舌头,她“擦!”了一声,在原地踌躇了半秒,才边嘀咕着“太寸了”,边硬着头皮继续朝社区门口走去。
向海和关诚正站在他们的车前聊天,俩人神态寻常,在我眼里却是两头狮子正杀气四溢地对峙——当然是狮群中最美的两匹——可惜这里渺无人烟,要有一百头母狮子在现场,她们马上就能组起撕心裂肺、血肉横飞的投票赛制,看谁是最后的王中王,帅中帅。
当他们见到南冰时,脸上那荡漾的表情真叫我庆幸还好没有一百头母狮子,不然她们非把她抽筋拔骨了不可。
“Sorry,没跟你说我已经约了人来接。”南冰向关诚道歉,她没想到他说要去见朋友竟然这么快又返回来接我们。
收到了关诚的短信后,她立刻回复了他不用等,但没想到他还是和向海撞见了。
“劳您费心了,冰冰就是心疼我早起,其实叫我送多好,这车开去天津也要不了两小时。”向海动作自然地抬手搂住南冰的肩,靠在自己那台骚气冲天的红色跑车上轻蔑地扫一眼关诚的摩托说,“铁包肉总比肉包铁安全,也省得吃一口沙当晚饭不是?她俩毕竟是娇嫩的女孩子。”
面对如此明显的挑衅,关诚到底是比我们年长的男人,他只是微微一笑,以自己的成熟风范把向海衬托成一个跳脚的小屁孩。
表情尴尬的南冰默不作声,只是拿手肘狠狠把向海从身边给拨开,对他道:“今天谢谢你了。”
“没事儿,那我先走了。”关诚骑上摩托,显然是为报复向海而朝她抛媚眼,“明天见!”
等人家绝尘而去,南冰对向海又是拽耳朵又是掐脸颊:“你丫几岁了这么幼稚,你他妈算得过来吗?”
“我打拿本儿那天就做你的司机,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向着他。男人是什么东西,你上了人家的车!他就要上你的床——”他被她的指甲抠得嗷嗷叫,还不依不饶地胡闹起来,“明天不许你上班!”
吵了两句后,南冰不肯上车,拉着我要去坐地铁,向海又立马开始求饶装。
最后南冰也没坐在象征她皇后地位的副驾驶座,而是和我闷不吭声地坐在后座。
车子里只有冷气的声音像蛇吐芯子,咝——咝——咝咝——
小两口吵架最受累的是我这个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的灯泡,就在我觉得自己灯丝快炸裂时,艾曲生打来了电话。
那头有点儿吵,但能听出平时说话头头是道的他此刻急火攻心,所以难得地语无伦次,导致我挂了电话后半晌才整理出头绪来。
是手腕上突然遭遇另一个人的体温,才让我意识到自己的皮肤泛起了蛇鳞般冰冷的鸡皮疙瘩。
“出什么事儿了?”南冰紧张地握着我的手问。
“一定有误会。”我狠狠地回握她的手,每一个字都是从舌尖上颠出来,“是我妈妈,她——”——说不出口。
那个分不清粉底和BB 霜,梳妆台的抽屉里十年如一日只有一支口红的妈妈;那个被卖菜的大婶热情叫一声“美女”都会不好意思的妈妈;那个逛商城会试穿花裙子,最后却买了放在减价篮里的暗色直筒裤的妈妈;
我那个对谁说话都细声细气,不敢与陌生人对视的妈妈,不可能跟男人搞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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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就听见艾曲生那嗓子在号“奸夫淫妇”,用手一下下地重重拍门,敲锣打鼓般巴不得让全小区都知道他戴了绿帽子,等我走近一看,三姑六婆占满了楼道,看来艾家不出半日就能远近驰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