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毅力闯入世界从来不带有醉人的神秘主义的暴力色彩。它一进入教堂、清真寺或宝塔的门槛,带给那些虔诚教徒的是,所举行的庆祝仪式被忘得一干二净,殿堂赖以存在的教义被置之不顾,人陷入对自身的崇拜以及为之付出无止境行动的那些已经停止和消亡的形式的极度激奋中。神秘这个词还有待定义。如果说神秘主义是那种沮丧的形式,它驱使人的灵魂走向消沉,走向外在诸神,在它们手里灵魂放弃了所有的意愿和欲念,走向只对死魂开放的花园,送给它们散发着尸臭的花朵,那么,唯有基督教的最初时期认识这种神秘主义。那时一小群人生活在大量的迷信和宗教活动中,这种狂热而又生机勃勃的希望的形式,冲进了感觉和行动的繁茂田野,并且接纳了世上所有赞同它、替换它和激励它的力量的同时闯入。如果神秘主义是以这种形式出现,那么,它就是精神的本来创造者,它能与上述那些力量协调一致,并且显示出自身的手段,无论这个创造者崇拜哪一尊神,抑或否认一切神。如果它感受不到血管中有江河的流淌,哪怕是些积有泥沙和腐败物的河流;如果它看不见所有星座的光芒,即使是那些已经熄灭了的光芒;如果哪怕是积压在地壳里的原始火焰也不能烧毁其神经;如果所有人的心脏,即便是已经死亡或正待出生的心脏都不能跳动的话;如果抽象不能从感官达于心灵,并把心灵联系于那些使人们行动、使江河流淌、使火焰燃烧、使星移斗转的法则,那么,它连自己也不会认同。
然而在中世纪,到处或几乎到处是,所有的创造者都曾跟心灵和运动物质的精神有过一段模糊不清、无边无际的吻合。令人惊叹的是,他们中没有人或者说几乎没有人给我们留下他的名字。这在历史上确实可能是独一无二的现象,人民大众在生活中苦苦挣扎,而生活又不停地把大多数人的狂热的再生本能的盲目冲动回流给每一个人。在古代,至少在古代希腊,并不存在这一阶段,因为它在持续不断的努力中确保了自己的成就。在中世纪,人们一下子重新找到了与世界失却的联系,由于他们不知道过去的征服尚存在他们的潜能之中,再次的占有引起了巨大的喧嚣。众人创建殿堂庙宇,每一颗晦涩心灵的撞击浇铸了每一块垒起的石块,历史上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涌现出这么多的穹顶、金字塔、钟楼和宝塔,涨潮般地从地上冒出来的雕像像植物一样吞食着空间,抢占了天宇。从亚洲的东南亚诸岛和喜马拉雅山到大西洋,从非洲的阿特拉斯山到北海,从秘鲁的安第斯山到墨西哥湾,一股不可抵御的爱之冲动,把互不相识的辽阔土地紧密地联接了起来。建筑学,一门尚未被命名的集体艺术,一首群体行动的造型赞歌诞生了,带着极度的喧哗,带着如此陶醉的激动。它就像是宇宙希望的号音,它也一样存在于世间所有的人身上,这些人在自身的存在中寻觅被隐藏起来不让他们看见的众神。当殿堂庙宇的建筑者们看见众神的面孔时,他们便停下手中的活计,同时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然而,这一举动却将神权政体堵塞睿智的铁胄扯得粉碎,并使每一个体由此赢得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