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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雕刻(2)

世界艺术史(第二卷):东西并进 作者:艾黎·福尔


秦始皇兵马俑,前246—前208,陶制,陕西西安

陵墓石刻南朝,江苏

事实上,佛教传播的浪潮抵达中国阻力最小。中国人很早就习惯于进行积极的冥思,对佛教的短暂爱恋冲动将带给这种冥思以更大的深度和更重的分量,其景象与发生在既痛苦不堪又过于明智的恋情到来的翌日别无二致。中国再次面对死亡,因为那些在它眼前挖山凿石的人,教会它从混乱中抽出结构完整的形体,在这种形体中,光与影传播着生命意识,所以中国人从7世纪至16世纪,赋予他们整整吟唱1000年之久的哀诗以音调的充实感和庄重感。自从埃及覆亡以来,此调久已为人遗忘。这是某种沉重、明确、稳定的成分,恰似智慧做出的最后结论。这种智慧曾围绕自身转圈,但是,并未发现一丝一毫让怀疑乘虚而入的缝隙。

在中国的陵墓雕刻中,可能找不到埃及雕刻所具有的隐秘光感,这光感从巨像深部升起,其目的是在雕像起伏的表面这一层次上,把人的精神和光感结合起来。中华民族是自己的土地和耕作的主人,它从来没有为在死亡的长久希望中寻找内心自由和生活的慰藉而倍感痛苦。它以平静的心情看待死亡,既不心存恐惧也不萌生愿望,但是它并未让死亡离开视野,以上的态度对其务实的精神具有极大的重要性。对死亡的思考,使中国人看到了本质性的东西。当人热衷于生活中的惊险事件时,就会在奇闻轶事中失去头脑。奇闻轶事永远与精神无缘,它不再注意那些吸引和控制多数人的鸡毛蒜皮的琐事。它知道自己就像时光在瞬息之间流逝一样成为过眼云烟,它知道自己应融在闪光的刹那并且抓住绝对。除去生命,它看不见任何东西,因此它的死亡颂歌把生活中一切永生的东西聚集起来,以便能在未来的时光中得到肯定。

陵寝雕刻随着中国的强大而兴盛,随着中国的衰落而萎缩。从唐陵到明陵,中国经历了它的鼎盛时代的两个王朝。中国的荒漠,那黄色和褐色的荒漠微微起伏,伸向遥远的山峦。崇山峻岭中,沉睡着黄铜和铁矿。荒漠中冒出许多坚实的形象,其中有人物、大象、骆驼、羊、马和鸵鸟。这些形象有的直立,有的躺卧,一个个纹丝不动,守护着皇帝壮观的陵寝。整个平川就是一件艺术品,如同需要装饰的墙壁。雕刻家凭借这一墙体的曲线、凸突和远景,赋予巨大的石像以价值和个性。石像仿佛来自天边,像军阵一样走来,翻山越岭,跨过深谷,勇往直前,一无所惧。然而,一旦它们起立行进或拉开架势,在完成这些艺术造型的石匠灰飞烟灭之时,杂草和荆棘也就重新开始蔓延滋长了。陵寝前,怪兽首尾相随,相互注视,蜷缩着的石狮夹道迎接朝贡的行列。大地起伏,时而遮住行列,时而让行列显形。苍穹之下,在蒙蒙的尘埃里,只有一群人默默地竖起一个个巨石造型,好像要在太阳熄灭时,为大地的末日留下证据,证明人曾经到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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