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墨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两个孩子有样学样,专心地吃着碗里的黄桃,只偶尔听到两声勺把碰到碗沿的轻响。
“好了,今天就吃这些。”齐子墨收回目光,指指桌上的空碗,“你们姑姑洗碗,咱们呢——一起去看动画片!”
看到茶几上摞的一尺到的碟片,两个小朋友立马飞奔到沙发上,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可怜的姑姑,留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和这几只黏糊糊的碗作斗争。
小企鹅刚刚艰难地爬上线,电脑就被乔晓玲铺天盖地的离线信息卡死了,我摸出包里的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你死了吗?”
“你没死吧?”
“咦,没动静?不会被我气死了吧?
“难道真的被我气死了?”
“我对不起你呀!我活该被雷劈遭天谴,下油锅,被剥皮,入十八层地狱……”
“这你都不感动?你个没良心的!”
“我真回去找你们了,人家说你们和一个男人走了,不会被他绑架了吧?不会吧,一个人绑架一个妇女加俩儿童的难度有点大,难道你出于感激以身相许了?”
“喂喂,你个浑蛋,赶紧给我出来!”
乔晓玲的逻辑总是这么混乱不清,我赶紧回复过去:“我回来了,好了,放心吧。”
“还好还好,这我就放心,我本来抱定了万一你出了点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的信念了,这回好了,我不用为你守贞了。”
“少年……”
姓名栏下正在输入这四个字闪了半天,我等了半天,乔晓玲发了一大段话给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在不应该抛下你去追那个没良心的。我真是一个不讲道义的损友,你放心,以后为你刀山、下油锅、勾搭美男,我连眉毛都不再皱一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啊,我真不是故意不回你电话的,出门追我家舒磊的时候,我在台阶上绊了一脚,手机掉下水道里了。说到哪里了?啊,对,对不起哟,一千一万个对不起,要不我飞奔过去你打我一顿好了……”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扭头看向门口,齐老师按下室内的开关,卧室里豁然亮了起来,我眯了下眼睛,光线有些刺眼。
“为什么不开灯?”
“忘了。”脑海中思索着回复乔晓玲的话,落到指尖上却零零散散不成句子,面对他总让我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齐子墨立在灯光下,黑发如墨,额前的碎发遮不住深深的川字痕,眼神里有我往日不曾见的深邃,然而笑容却是熟悉的。
“喝不喝茶?”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坐在板凳上托着下巴望向窗外,楼下开满了扫帚梅,从上往下望下去星星点点,天空蓝得很,像上好的油彩涂抹上去的,纯粹而又均匀。
钢琴声响起来,如潺潺流水,我看向室内,年轻的妇人正沉浸的乐音里,飘浮在空中的灰尘旋转着扑下来,落在琴键上,随着手指飞舞。
仿佛唤起我的什么记忆,又或者触动了我身上哪根脆弱的神经,我沉浸在音乐里,有些莫名的哀伤,琴声戛然而止,妇人回头,红润的唇牵起一个微茫的笑意:“囡囡,你学会了吗?”
画面忽然转成了海天相接的大海,我坐在沙地上,阳光刺眼得紧,远处是喧嚣的人群,我拾起手边的一个小海螺丢进大海里,抬眼的瞬间,我看到妈妈坐在不远处,风拂乱了她的头发,她抱着膝,眼神空洞得吓人。我想喊她,却发现发不出一丝声音,而海边上的妈妈终于隐去,变成了齐子墨,救世主一般的姿态,他缓缓走过来向我伸出了一只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