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想招呼一下,又忍住了,走出教室,扭头看了一眼校园西北角那间被遗忘的日本炮楼,那房子孤单落寞,透出幽深和引力,有只手在拉扯着他。老潘一瞧就目不转睛,甚至步子都停不住,要往炮楼挪去。走了几步,更觉得炮楼长了手脚,可以摇动,在召唤着他过去,他想扯都扯不开。一直到张小峰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惊出一身冷汗,一擦额头,炮楼仅仅只是破败的炮楼了。张小峰脸色还是冷冷的,不过他眼中透出一股热,那是两堆火,他说:“我不知道宏亿在哪儿。他和班上的同学关系不好,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但是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你应该去问他。”老潘抖了抖:“谁?”张小峰说:“曾……德……华……”老潘长舒一口气:“不错,他知道。”
张小峰好像是怕别人看见,一个转身,消失在一棵大树后面。
老潘内心极度想再瞧一瞧炮楼,立了许久,一直没看,有时把脸对着炮楼了,却又害怕自己如若多瞧,便会沉沦进那幽深之地再也出不来——那里是有着让他沉沦的力道的,他知道,他在那里丢过很重要的东西,若他进去了,不能寻回,只怕就要把自己也摔进去了。
白粉初在镇上横行之时,在县政府的统一领导下,曾经严打过,可那些人抓了,送到县里关一段时间,有钱的交钱便放出来,没钱的关到时间了,仍也放出,吸毒者仍旧不减,反复如此,那些吸毒者大罪不犯小错不断,让人头大。每个镇送上的吸毒者太多,县政府要花大笔钱养着这批人,也有很大压力,后来渐渐地就睁只眼闭只眼,从事必过问到少闻少问再到不闻不问,那些在各个小镇上流窜的瘾君子更是私下有交情,形成一些不小的势力,有些人被他们偷偷摸摸拿走了东西的,只要不是钱太多的,也就本着少惹为妙的心理,不去和这些吸毒者靠近,免得被纠缠上,后患无穷。曾德华是这些瘾君子中的一个,他吸毒早,资格颇老,晓得很多白粉流通的渠道,镇上那些瘾君子就算有钱,也是要通过他的手才能买到那让人腾云驾雾的白色粉末。曾德华住在镇上三角楼巷子里的一个小角落里,据说附近的人从他门口十米开外经过,就被臭气熏得不行。他原先全家都住在镇上,后来因为他成了镇上的吸毒元老,败坏完全家的财物,父亲气得一场大病之后,终于放手不管,把镇上房子卖了,全家迁回乡下。曾德华找了一个没人居住的传闻闹鬼很厉害的破败房子住下,平时偷鸡摸狗和转手白粉换取自己吸毒的花费。政府抓过他好几次,据说后来连关押他的人都被拉下水,还得白给他饭吃,后来也就放他出来,只盼着他早点毒深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