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开颜局促地站在何小军身边，他比她高半个头，她不敢看他的脸，只能平视过去，视线刚好看见他的耳垂，在闪烁迷离的光线下，那里是一片含糊不明的阴影，就像是她和他之间横亘着的那段距离，那距离，根本就是一个巨大而不知底细的黑洞。

林开颜很快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想着那些小女生似的自怜自哀，甚至连何小军是什么时候回过头开始看她的，她都没察觉。

终于还是何小军叹了一口气，那口热气喷薄在林开颜的额头上，泛着一股烟草的味道。林开颜如梦方醒，紧张地看他的脸，“你怎么了？”

“跟我走。”何小军突然拉起林开颜的手，朝礼堂外走去。于是，林开颜的世界就只剩下那一双握在一起的手了，掌心的暖流瞬间通过血液，传遍全身，直抵头顶。

礼堂外，夜风吹过滚烫的脸颊，林开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礼堂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不远处有拥在一起的情侣在小声私语，气氛陡然氤氲不明。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林开颜来说，那始终是一段迷茫而散乱的回忆，无法完整拼凑，她只记得何小军说了三个肯定句，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你喜欢我。”

“我和她分手了。”

“和我在一起吧。”

不久以后，很久以后，很久很久以后，姚雪多次追问何小军当初向林开颜告白的经过，试图得到些关键的剧情，比如誓言，比如承诺，比如“我爱你”，可林开颜的回答始终是否定。她显然无法将那个激动而重要的夜晚整个复述，但她却异常清楚地记得，何小军没有说“我爱你”，包括他们在一起之后的若干年里，他都没有对她说过那三个字。

过后，姚雪对此一直深深不满，而林开颜却兴高采烈地捧着一本爱情语录，念给姚雪听，上面写道：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心动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念完，林开颜就会眯起眼睛，露出幸福的表情。

用姚雪的话说，林开颜就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那爱情语录上还写了，有一种女人，不论和谁在一起，她都会幸福。

林开颜就是那种女人。

和何小军在一起的第三年，何小军毕业了，凭借不错的个人条件，进入了本市一家知名的外商企业。又过了一年，林开颜也毕业了，按照父母的安排和自己的愿望，进入了一所中学任教。顺理成章地，两个人在市里租了房子，开始了同居生活。

在一起的第四年，这段校园爱情，按部就班地步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合适的年纪遇到了合适的人，守得云开见到月明，两个人牵手走向未来的地老天荒，人生是如此的顺遂美满，再无奢求。

林开颜四平八稳地，迈入了她人生的第二十三个春天。

她从未想过，她的这第二十三个春天，会发生如此多的波折，就如同她从未想过，她会失去何小军，失去她憧憬了多年的未来，失去她习以为常的幸福感。

更加无法想象，她会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场景，以一个不合时宜的身份，遇见程原，遇见她这一生如此多的曲折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