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横过去,不等她结结巴巴说完便打断,说出来的话冷峻得紧:“如你这般的佣人纵使赵家养得起,邱家可养不起。常嫂!”他朝着外面高唤了一声,片刻后常嫂低眉走来,只听邱霖江对着常嫂道,“把这个不知所谓、毫无规矩的丫头,给我扔出去!”
绿缜早已面色刷白,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哭着求饶:“二少,求求您别把绿缜赶走……求求您二少……”她又突然哭着侧向赵如蕴,“二少奶奶,求您看在绿缜一直照料您的份儿上帮帮绿缜……做牛做马绿缜都甘愿!”
她哭得凄然,邱霖江却不为所动,只是在见她转而向赵如蕴求情时眉头挑了挑。望向如蕴,他问:“这样的丫头,你要为她求情吗?”
一直不发一言的赵如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邱霖江和绿缜。不知为何,尽管他沉着声面色愠恼,她却生出他是为自己出气这样的想法来。念头冒出一点便怎的都压不下去了,再想到那晚他的挺身相救,如蕴只觉得,他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略微想了想,她说:“赶出府就不必了,底下哪里缺人手便让她去哪儿吧!”她看着他,问,“这样可以吗?”
邱霖江似乎只是在等她的决断。听如蕴这么说了他也不曾坚持,点头表示同意:“就这么办吧。”然后又吩咐常嫂道,“常嫂,回头寻个剔透的丫头来服侍二少奶奶。”
常嫂拖着哭喊挣扎的绿缜出了屋,邱霖江脱下黑色风衣,却听一旁如蕴开口说:“给我吧。”
她就站在他的右边,伸出手等他把风衣递给她。他诧异,但并未说什么,却是依言将风衣递给了她。
如蕴仔细挂好风衣,转过身见他已然在软皮沙发上坐下,顿了顿,她走到他跟前,轻声道:“谢谢你。”
邱霖江第二次诧异。他怔了一瞬,抬头扫了她一眼,然后松开衬衫的头两个纽扣却并未说话。他以为她会走开,毕竟他的疏淡表露得这般明显。然而她竟在他身侧坐下了。
“谢谢你。不仅仅是因为方才的事,还有上回宴会的事……总之,谢谢。”她望着他挺俊的侧脸,郑重地说下这些话。他“嗯”了一声,终于微微侧头看她的眼,那双乌黑的眸子正映着他的脸。
“你是我的妻子,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何用言谢。”他的声音清冽,面色沉静,眼底幽深如潭。
“但我还要说对不起。”
她紧张极了,说完这句话愣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因为太紧张,她也不曾发觉,他的手在看不到的左侧倏地捏成了拳。深吸一口气,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露出颤抖:“对不起,作为你的妻子我晓得自己应该有为人妻的自觉……上回,上回同淑怡见面之后,我……我若是让你气恼了,对不起。”
第三个诧异。从她那“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以为她会说,尽管她要谢谢他,但依旧会去搜寻沈清赐的消息,却不料她竟说出这番话来。
握起的拳一下子松开,邱霖江猛地抬眼望她,脸上的神色那般意外。如蕴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没有,又是否接受她的道歉,于是又急急地道:“卿悦让我想什么便说什么,我是真的想对你说声对不起……虽然嫁给你非我所愿,但这么些日子以来,我晓得你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亦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我……敬重你,亦觉得可以信赖你,所以我不想同你这么僵……”
意外的神色消失之后,他的脸重回之前淡淡的模样,只是那双眸子越来越幽黑,仿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他就这么注视着她,令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小到说不下去。
见他一直这般没有反应,如蕴心里又慌又急,整颗心悬在半空惊悸忐忑,就是碰不着实踏的地方。想到最坏的可能,她的眼睛竟一下子微微泛起了水光。而她的泫然欲泣显然舒坦了他,邱霖江深深地睇了她一眼,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
他说:“到底还有点良心。”然后执起她的柔荑,语气里似是极轻快,道,“晚膳还早,一起去院子里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