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你需要的只是去尝试。
父亲善养鸡,我家的鸡总是要比别家的肥壮些,鹅、鸭也比别家的要肥得多,仿佛品种本身就比别家的要优良一样。邻人不解其中缘由,喜欢向我家索要种蛋,所以母亲索性连带做点儿卖种蛋这样的生意。但是,即使周围人的鸡、鸭品种全和我家的一样,他们的鸡、鸭还是比我们家的块头小。
据我所知,父母并没有养殖秘诀,之所以与众不同,唯勤而已。但父亲对生物的确有种与生俱来的观察天赋。
我曾问我母亲:“如果只卖鸡蛋,只养母鸡不是更划算吗?如果要卖肉鸡,为什么不多喂些公鸡,就喂两只呢?”
母亲说:“你老汉说,如果不养公鸡,别家的公鸡就会来,母鸡也会跑丢。公鸡喂多了,母鸡就只抱窝不下蛋了。”来自生活的智慧往往是最有价值的智慧,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心里佩服起父亲来,随后又升起一股内疚——我原是有些看他不起的。
酉时日落,鸡鸭回巢,很有意思的一幕发生了:所有母鸡都跟着鸡冠较大的公鸡一起回巢,那只鸡冠略小一点儿的公鸡,则孤独地蹲在另一边的架子上,看上去落拓、委屈而又带着羡慕的神情,像只斗败的公鸡——不,它就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我特奇怪的是,两只公鸡几乎一样大,力量对比并不悬殊,两鸡相斗,鸡冠较小的那只若是拼死抵抗,大冠公鸡落不了多少便宜,但小冠公鸡却甘于寂寞,毫无斗志。
它对大冠公鸡的臣服,不是妥协,而是彻底的恐惧。平素里,它离大冠公鸡总是远远的,若是要经过大冠公鸡身边,必是一路快跑。但就算它如此躲避,也不能获得自己渴望的那点儿小安稳。即使它独自地、远远地在某片地里觅食,大冠公鸡要是突然过来,它也只能惶恐地离开。
大冠公鸡在任何时候都是趾高气扬的,在“后宫妃嫔”们的簇拥中,特有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感觉。而小冠公鸡呢,总是一副凄凄惨惨的落拓状,只要听到大冠公鸡的鸣声,它就惶恐地抬起头来。有时,它想在边上蹭点儿吃的,但只要大冠公鸡抖抖翅膀,它便会如惊弓之鸟一般离去。可以说,大冠公鸡在小冠公鸡面前有着绝对的威权:一个取得了权力确认,无所不为,一个则相信自己彻底失势,奴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