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极力想对他恭敬一点,但这人实在讨厌,我和他共事五年就吵了五年。他挑剔、苛刻,不管员工死活,可偏偏大家都喜欢他,不站在我这边。有很多次,我真想把键盘摔在他脸上,可看在钱的分儿上只能生生忍了下来。我自认为和他关系不好,真不明白在我闯了那么大的祸后,他把我带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报复我说他的那些事情,要往菜里下毒?可这样成本也太高了吧!
就在我把他的心思猜测到外星人侵占地球的高度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我已经饿得不行,也不管这菜里到底暗藏什么玄机,大口吃着,直到被噎住。我指着嗓子,说不出话来,他把水杯给我。我痛苦地把水咽了下去:“真是噎死我了……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请我吃饭,你就是想噎死我吧!”
“顾盼盼,到了今天你还是习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吗?你为什么就不反省一下自己?”
“你说什么?”我发现我突然听不懂中文了。
“我知道你一向心眼小,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出了事儿也先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都往‘抑郁症’身上扯,但我没想到你的病严重到这地步了。你觉得全世界就你最苦,你的亲戚、朋友都是白痴,他们都对不起你,但你怎么不想想自己?这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相互的,你不喜欢他们,也别怪他们不喜欢你。”
“哼,他们喜不喜欢我不稀罕。”
薛林溪的话说得我挺不高兴的,要不是胃里的牛排还没消化,我真想转身就走。我撇撇嘴,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只听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我就要死了,当然要在死前随心所欲一下,对吗?是,也许你是不用收拾这烂摊子,可是你的父母呢?他们要在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同时向每个人道歉,你想过他们吗?你想过让年过半百的老人为了你向别人低声下气赔礼道歉的痛苦吗?他们下半辈子要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度过,这是他们应得的?”
在一系列咄咄逼人的排比句中,我觉得薛林溪不去做传销真是可惜了,因为他居然在一分钟内激起了我所剩无几的羞耻心。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着妈妈捂住胸口倒下的场景,手术室的红灯也刺眼到了极点,我觉得自己好像又给他们带来麻烦了。现在,我要么卖血后买张机票逃离,要么去收拾烂摊子,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悲哀的选择题。
“吃饱了吗?”薛林溪突然问我。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吃饱了就走吧。”
“去哪儿?”
“复查。”
“你不相信我得病了?”
我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心中满满的都是被怀疑的愤怒与耻辱。薛林溪摇头道:“这样重大的事情不能只听一家医院的,万一你没病呢?买菜还货比三家,你怎么就知道那家医院的诊断一定正确?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