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第五佑一,今年十六岁。神元郊区有一条只有三个人的海岸线,大南叔叔、女孩水田西,还有我。我至今仍然觉得父亲是个奇怪的家伙,我十岁的时候,他出海了,到现在已经六年,按日历上的说法现在已经到了独一无二的1976年,他依旧音讯全无。我也不明白是怎样一回事,父亲的绳索在前些日子,在我年满十六岁的时候,突然间就拉住了我,之前绳索都是耷拉着的,而今却紧绷起来,恐怕是父亲行驶到了更远的地方,同我之间的距离与绳索的长度相等,才会形成一条直线,从而绷紧了,似乎要把我拖到他的身边去。没办法,我不得不决定朝南边走,南边是大海,我得朝海的中心走。”
——《出海日记》第一天
隐约觉得是早晨。
海风很大,木屋子被吹得摇摇晃晃。
稍稍从睡眠中脱离后,脑中还残留着昨晚的画面,水中的女孩在距我十米远处,摆动着白色的裙摆,同我推心置腹地说话。
“父亲的绳索。”我记得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彻底清醒后,我习惯性地看了看父亲离开前留下的防水表。
六点整。一秒也没有差,两根指针正好形成一条直线。
我从床上起身,从地板上拾起晾好的鱼干吃掉,将杯子里的淡水一口喝干。淡水是大南提供给我的。用完食物后,我脱光衣服,整个人一丝不挂,往海滩走。这时天还没有亮,海滩雾霭迷蒙,只看得见一片灰黑色,空气很清新,似乎在预兆着六月海面的风平浪静。
只有潮汐声在敲响寂静世界的大门。
这将是一个非常适合履行仪式的天气。我想。
我走到海边,让脚掌深陷进沙地里,让海水没过脚踝,我选了一个最靠近海的地方,然后整个人平躺下来。潮水一吸一吐,扑岸时严严实实包裹住我的身体,褪去时又令我完全暴露在清晨的水雾中。
直到日光穿破云层,我才站起来,不由得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该履行仪式了。
但这个仪式意味着什么呢?我自己也全然不明所以,我从来不问那么多,按规矩履行便可,若是不按规矩胡来,就硬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用锁链上的钩子挂住水箱,将其拖到滩边,然后打开水箱,捧出6月的第一条鱼。它在我手心里活蹦乱跳,想挣脱我的掌控,我用手掌把它死死包住,然后掏出刺针,对准鱼嘴下方三厘米处(那里类似于人的脖颈),猛地刺下去,便宣告了鱼的死亡,鱼立刻停止了挣扎,在我手里变得像个死气沉沉的玩具。
这还只是刚开始的一部分。
我把鱼放在沙地上,履行仪式的另一部分,它的每一道工序已经深深烙印于我的脑中,我用右手食指插进鱼右上方的土壤,围着鱼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圈。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复,一只鱼,两只鱼,一百只鱼,让它们瞬间停止生命,然后把它们摆在大海跟前,在其周围画上一个圈,接受洗礼。
据祖辈流传下来的说法,这样的做法是为了保住鱼的灵魂,鱼从渔夫手中出手后,被大卸八块是肯定的事,算是对大海馈赠的感恩吧,于是就出现了在鱼周围画圈巩固住灵魂的仪式。
说实话,我不大喜欢这样的做法,鱼的灵魂跟我扯不上干系,可这是习俗,父亲是这么做的,第五家族世世代代都是这么做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但当这种做法变成了习惯,自然而然就不再需要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