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从屋里抱出一个木篮子,篮子里放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我将圆圈中的鱼捧起,用刀找准鱼眼旁某个特定的位置,轻手一挑,鱼的眼球便顺势弹出,在水雾中画出一道弧线,乖乖地掉进木篮子里。
经过六年的磨练,我的手法已经很娴熟,不一会儿篮子里就装满了鱼眼。
速度越来越快了。我心想。自己作为一个面对新阶段的迷茫十六岁少年,已经开始了快速地成长。
鱼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三百条。
也就是说鱼眼睛有六百颗,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我从没捞到过那么多鱼眼。当然越多越好。邻居大南有个特殊癖好,就是食用鱼眼睛,我把鱼眼交给他,他向我提供食物作为回赠。
我回到木屋穿好衣服,准备去大南家。这时天已经微微亮起,太阳探出了头,阳光一洒,原本安分守己的海面立刻被自然界的魔性唤醒,波光躁动,变幻着光点,三只海鸟骤然升起,急切切滑向天际。
“海鸟是预兆的化身。”水中的女孩儿曾这样告诉我。
我走过海岸线上长满杂草的小道,穿过嶙峋的石群,大南所居住的木屋出现在了视线里,一座高高的建在山头之上的木屋。木屋经过了几十年日晒雨淋,枯枝藤蔓丛生在木屋底部,张牙舞爪密布在墙壁上。
我又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大南咆哮的声音。
我习以为常。
我躲在窗户下面,倚着墙壁,耳朵贴在墙壁上。
屋内床嘎吱的响声、水田西的叫声如约而至。然后又是一声不同寻常、异常清脆的声响。我在窗下努力蜷缩住身子,将耳朵贴得更近。
那种清脆悦耳的声响又重复了一次。啪。
恐怕是扇耳光的声音。我心想。虽然父亲从没扇过我耳光,但我十岁之前,还在城里读幼儿园的时候,曾被老师扇过一次,那种声响我至今记忆犹新,一定是耳光的声音没错。
看来大南又在打水田西了。
我的确是喜欢水田西的。她的被打令我感到不快。
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喜欢偷偷跑到大南家的窗户下面,听屋内的声音,当时我还以为十二三岁的水田西是大南的女儿,我明显听见屋内传来的床晃动所发出的嘎吱的声响,还有女孩儿的叫声,那样的叫声我形容不出来,声嘶力竭中有一丝惬意,像是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戏,总之绝对不是痛苦的叫声。
直到父亲告诉我说,大南叔叔有喜欢女孩子的癖好,我才觉得水田西并非大南的女儿,说不定是其他的什么更亲密的关系。我至今也搞不懂“喜欢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毕竟这样的名词离我太过遥远,若从字面来理解,应该是某种恋爱关系,也就是说,水田西也许是大南的妻子。
待到屋内安静下来时,我才蹭起身,抱起装满了六百颗鱼眼的篮子朝屋门走去,叩响了门。
开门的是大南,他的身材太过高大,迎面而来的是他的大肚子,我需要吃力地抬起脑袋,才能看到他那满是赘肉的下巴。
他站在门口,看了看篮子里密密麻麻的鱼眼,脸上的愤怒瞬间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笑容,咧开的嘴角一直上翘到了几乎是眼睛的位置。
他装束仍是没变,身穿着那件印有椰子树的绿色沙滩衬衫,下面是那条脏透了的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