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中响起了尖利的哨子声。跟随在队伍中的白头役们排成两列,纷纷下到河岸。早有人将格车的御马卸下,数十名白头役围在车两旁,将车稳稳地抬起,向前传递。巨大的车头刚刚露出河岸之外,下面的白头役们高举手中短棍,将车头架住,慢慢地向下传递。
重逾千斤的马车,居然在两排白头役的共同传递之下,稳稳当当地滑下了一丈多高的陡峭河岸,瞧那架势,大概端坐其中的太子,连摇都没摇几下。谢云流不由得摇头赞叹,道:“这些仆役的身手且不论,但腰力与臂力,当不在千骑之下。皇家仆役,果然非同凡物。”
“这些人自然不能与世间普通仆役相比,”老黄笑道,“此乃皇家白头役,那都是自高宗初年起,为了高宗亲征高丽而特意选拔的健仆,高宗皇帝最后虽然未能亲征,可是这些健仆却留了下来,高宗皇帝还亲自为他们挑选高个、健硕的宫女为妻,世代为皇室之仆,那自然都是家传的手艺——就这一千多斤的格车,这么陡的坡放下来,太子爷要是睡着了,都不一定摇得醒呢!啧啧……”
重茂抿紧了嘴,想要开口,却又将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这样的格车,他也坐过,别说这么多人往下抬,就是在平整的路面上跑,也没法睡得着。车子被抬下河岸,是件危险的事,通常情况下车里的人都是要下车的,就算是当今皇帝出行,也断不会如此托大,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被人抬下陡坡。
太子李重俊与重茂虽然不睦,却好歹也是在一起生活过数年,太子的脾性,重茂深知。太子极好游猎,常常终日与千骑们一起在林中奔驰,也曾半个时辰内从明堂宫单骑奔驰到长安城外的神策营中。为此天子屡加严叱,太子也毫无改意。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树林,太子会呆在车里?断然不会。
他向河岸上的林子望去——现在河岸上被拥挤的白头役所占满,挡住了后面千骑大将和千牛备身们的身影,还看不见太子的身影,不过毫无疑问太子就在那后面乱哄哄的人群之中。
片刻间,格车便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桥头。九名骑士已经到了桥西头,大声指挥着白头役们推车过桥,挤在岸上的白头役往两边散开,让后面的千骑下河。看样子,至少需要小半个时辰,庞大的太子銮驾才能顺利的渡河。
太阳西斜,一束阳光从西方矮矮的竹林上方投下,正好照亮了小溪和小桥。,溪水反射金光,小桥上鎏金镶玉的格车、千骑们坚硬光滑的明光铠也尽情地反射光芒,一时小溪谷中万丈光芒,夺人眼目。
便在这时,谢云流忽然“咦”的一声。
老黄和重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同声“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