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在三层也尝试扭动每一个房间的门把手,包括令人望而生畏的校长室,最终都无功而返。真是讽刺,仅有的一间未上锁的办公室里居然有人在酣睡。摆在她面前的还有最后一个选项——尽管不是那么情愿,她还是从三层走廊的尽头折返,朝楼梯口的厕所走去。
被关在厕所隔间里的经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她们很精通这些伎俩:如何在门上动些手脚,就让它无法从里面打开。这种时候,她必须静静地等待,靠在门板上仔细聆听外面的声响。她很善于辨认她们的脚步声,而她们也很善于让她的期待落空。就算听到室友一如既往地趿拉着鞋走来,也未必就能被释放。也许室友会走进旁边的隔间、按下把手冲水,然后转身离开;更糟的情形下,她会听到用水桶接水的声音,这时她唯有把后背在门板上贴得更紧,祈祷着泼在自己身上的水尽可能少一些。
因此,在厕所隔间里挨过一整夜,在她看来或许也没有那么难熬。
只是在这个不被祝福的夜晚,一切都不像她预想得那样简单。
当她走进三层的女厕时,最先感到的并不是学校厕所特有的刺鼻气味,而是扑面而来的风。原来,开在西墙上的三扇窗子大敞着,卷着雪花的冷风不停地灌进来,窗台和窗边的地面上已经积了几摊雪水。
必须关上窗子——她打着寒战,走向那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好不容易才关上了两扇。可是,最后一扇平开窗却没法如愿阖上。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窗户的各个部件也脏到她不想触碰的程度,努力了一番之后,她只好放弃。
显然,离窗户最近的一个隔间会很冷——她下意识地走进了靠门的隔间。她不敢开灯,关上门,里面黑得仿佛空无一物。扣上插销,她像往常一样靠在了门板上。门和两边的隔板下端,距离地面还有七八厘米的距离,冷风从那里不停地漫进来,直接扑向她未受到任何保护的小腿和脚踝。冷得实在受不了,她弯下腰,抚摸着小腿肚子,感觉稍稍暖和了一些;却又因为头垂得太低,刺鼻的盐酸味儿让她难以忍受。
她终于决定逃离这里。
三层走廊远比厕所更暖和。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都是在走廊里度过的。到了这个时候,睡意渐浓,可是总不能躺在肮脏的地板上——她甚至不愿坐在地上休息。更何况,即使是室内,这里毕竟没有任何供暖设备,也不过比冰箱的冷藏室暖和些许而已。她强忍着睡意,甚至偶尔故意掐一下自己瘀青的臂膀,跺着脚,却又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动静。
为了取暖,她必须保持最低限度的运动量,于是她开始来回踱步,从尽头(也就是最北侧)的窗子走到靠近楼梯口那边的窗子,再折返,做着西绪福斯式徒劳却充实的机械运动。某一次走到窗边的时候,她发现雪停了。但下雪与否对她来说并无区别。她停下脚步,看了看窗外的光景,地上铺了一层镀银般薄薄的积雪。几秒钟之后她又转过身去,迈开了步子。
我们无从知道是什么最终驱使她回到一层,又是什么迫使她穿过那条漆黑且散发着异味的走廊。也许这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一环,也许这只是出于巧合或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我们全都无从得知。
唯一能确定的,只是她最后陈尸的地点和现场的状况罢了。
次日清晨,校工在办公楼后门外的水泥平台上发现了她的尸体。
经过司法解剖,推定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那时雪已经停了。水泥平台附近的雪地上没有任何足迹。如果这是一起谋杀案,凶手行凶之后显然是从后门进入办公楼,穿过走廊逃离了现场。
然而这种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后门的内外两侧都设有门闩。发现尸体时,铁门外侧的门闩呈闩紧的状态。这也就意味着,理论上,凶手在行凶之后无法从后门进入办公楼。
因为尸体位于无足迹的雪地和上了门闩的铁门之间,这起事件最终以自杀结案了。
只不过,若以自杀而论,疑点又未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