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她不由得一惊,结果没能站稳,绊了一跤,穿在左脚上的那只结了冰的棉拖鞋也飞了出去。脚趾戳在地板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她一把扶住门把手,才勉强没有摔倒。下一个瞬间,她的呼吸和心跳都暂时停止了。恐怕,除了稍后遇害的一刹那,这是她一生中最惊怖难耐的时刻——门开了。
那位教师睡前并没有把门锁好。
她手握门把,又一个踉跄,把门推开了十厘米左右。心悸之余,她不敢透过那道缝隙向里面窥视,生怕在黑暗中看到一双遍布血丝的倦眼正怒视着自己。
重新站稳,再次屏住呼吸,小心地退回门外,掩上门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艰难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她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幸好,他没有被吵醒的迹象,鼾声仍舒缓地传到她耳边。
然而,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真的称得上是“幸好”吗?倘若惊醒了办公室里的地理老师,那晚她也就不会在寒风里孤独地死去了吧。也许在教师的介入下,欺凌问题也会得到解决。一旦知道了她的命运,这样的假设只能让人更加惋惜。
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她开始在幽暗的走廊里寻找那只拖鞋。水泥地板从三十多年前铺设至今,似乎从未修整过,满是坑洼,又因为疏于打扫而蓄积了许多泥垢。
赤脚站在地板上的感觉她并不陌生。平日她们也总强迫她光着脚站在地上,接受训斥。区别仅仅在于,寝室的地板一直由她负责清扫,若不跪在地上擦到一尘不染的程度,势必会受到室友的责难;因而,就算裸足踩在上面,也不会感到反胃——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反胃。
不过即便如此,重新穿好拖鞋之后,她也没有去厕所的洗手池把左脚冲洗干净的打算。尸体被发现时,她的脚底仍沾满了灰褐色的污垢。可以想象,她左脚每迈一步,刚刚抬起的时候,那些黏稠的污泥都会把拖鞋紧紧粘在脚上,仿佛是在提醒她自己刚刚一脚踩在何等肮脏不堪的地方。想必她也希望能尽早洗干净吧。然而,在那个阴惨的雪夜,她别无选择。她深知这个季节的自来水冷到什么程度(只是勉强没有结冰而已)。况且,她也知道学校的厕所不提供厕纸,洗净之后,她又该用什么把挂在脚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呢?用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蔽体之物吗?她终究不能因为一点洁癖,就让那件连体睡衣上也挂满冰碴。
只有忍耐了——她这样想着,殊不知忍到最后也不会迎来天明。
或许她至死都以为,只要继续忍耐,误会迟早能澄清,暴行也迟早会终止,所以才迟迟没有向任何人求救。
距离她停止呼吸,只剩下不到两小时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