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知道沈叶说的是真的，但并不讨厌她，也不觉得她坏。

两人边说笑边穿过荔枝公园来到一所小学。现在的小学都极聪明，白天给孩子上课，晚上租出去办各种学习班或是讲座。

今天她们要听的是爱尔兰留学讲座。小雨探头看到教室里人山人海，五台吊扇枉费力气地转着，想驱逐室内的热气，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粘了一层烦躁的汗意。

“我不进去了，”小雨对沈叶说，“我在外面等你。”

沈叶没有勉强她，钻进教室去寻立足的地方。小雨在花木扶疏的小学里游荡，可夜并不寂静，围墙外酒吧的喧闹与围墙内的人声鼎沸，把这个八月的夏天搅得心神不宁。

不知不觉，小雨转了个圈，又来到了小学门口。那里站了好几个年轻男人，积极地拦住每一个入校门的人讲话。小雨正张望时，有一人将她锁定为推销对象，恳请她抽空听听留法讲座。

他的脸上尽是细密的汗珠，眼神中的期盼让小雨不忍心掉头避开，况且她也无事可做，与人聊聊天也好。只是她哪儿都不想去，更不想出国，她只想留在广东，这儿有她的父母，她的家。

男子用尽一切方式想打动小雨，可任凭他讲得口沫横飞，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总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以为来这里的人，都是想出国的疯狂老鼠，但小雨不是。

她喜欢平平静静地生活，只想找个快乐阳光的男孩牵手一生一世。并不要求赚太多，两个人一起奋斗，供得起一套小小的两室一厅就行。有闲心时一起去看场电影，或者计划一趟旅游。

“法国是欧洲的政治文化中心，那是个很美很浪漫的国家，法国的小伙子是出了名的帅哦。”宣传者擦拭额头的汗，辛苦之中勉强拼凑出一点儿诙谐语调。

小雨撅撅嘴，心里说，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

执著的宣传者看懂了她不屑的表情，可仍不放弃，他几乎在求小雨：“不管有没有兴趣，上去听听吧，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小雨终究心软，禁不住职业推销员的软磨硬泡，答应去看看。

男子喜出望外，立即告诉她是在211教室。

“记得给门口的人登记我的号码！”他望着小雨转身而去的身影连忙叮嘱了一声。

小雨走得有些犹豫，她还是不愿意去，想到教室里的闷热与汗臭，还有那些想出国的人闪光的眼，她就想打退堂鼓，可是一转头，看见小伙子还站在原地看着她，那目光如炬，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小雨推到了命运的另一头。

许多年后，当小雨经过这所小学时，她驻足停留了十几分钟。

晚上的小学依然是学习班与讲座的天堂，仿佛时光并没有从这里经过。只是门口没有了宣传留法的年轻人，也不再需要宣传了，几年后法国各地都塞满了中国留学生，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学生怀着美丽梦想，走向这个号称浪漫的遥远国度。

小雨想，如果再遇到那位积极向她推销法国的男子，她会对他说什么？谢谢你还是都怪你？

她找到211教室，这里出乎意料的人不多，四五十个座位的教室还未坐满。窗子全开着，有位穿黑金丝绒旗袍的中年妇女站在讲台上，用纸扇一下一下地给自己扇风，动作不疾不徐，看得小雨心里也安定了很多。

第一排没有人坐，于是小雨坐到了第一排。她喜欢这位女士的旗袍，斜襟的地方故意开了个口子，在她手臂一摇一晃之间，那里会隐隐约约露出一抹美白如玉的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