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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棹歌闲听两三声(一)1

深度行走 作者:陈传意


日月星辰,风霜雨雪,闽在何方?《 山海经 》:“闽在海中”。《 三山志 》则说“皆虎豹猿猱之墟”。史记杂闻,都说福建古时曾被野兽垄断,一片混沌。

然而,天赐武夷山脉,独造闽江之源。世界所有文明,都离不开大江大河的滋养。无论伊拉克两河流域诞生的伊斯兰文明,还是尼罗河孕育的古埃及文明,还有黄河、长江抚育的中华文明,莫不如此。闽江是闽人的母亲河,哺育了福建文明。闽江知道,有她深切滋润,缩小了闽地与中原的差距,也是中原文明与闽江文明融合的守望之河。

武夷山是中原文化传播闽地的神秘门径,有了这一枢纽,福建从原始走向勃兴,从蛮荒走向文明,从凄措东南沿海投入中原怀抱。华夏文明,在此更难颠覆。

在中国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中,武夷山独特处,首当山水间的完美融合。山吻溪水,水润山泽,身临其境,如美人风姿妩媚迎面袭来缕缕幽香。九曲溪源于武夷黄冈南麓,汇入清清崇阳溪。两岸奇峰神石,水眷山绵,折成九曲十八弯,“一溪贯群山,两岩列仙岫”。乘筏漂九曲,仰观天游峰,只见素练悬空,勃郁旷宇。走进龙川大峡谷,飞瀑跌宕,鱼石成趣,目染峻山清涧,耳闻鸟鸣泉唱。古木参天,藤蔓盘绕,形神兼备。一方圣洁澄清的人类净土,一阕汩汩不息的生命长歌。

生命之间的完美融合,独造自然美。武夷山代表生物进化过程及人与自然的亲密关系,尘封世界同纬度最完好、最典型、地域最大而且唯一的中亚热带原生森林体系,植被垂直分布撼人心魄:山脚连片毛竹,苍翠琳琅;海拔1400米以降,碧洗阔叶林镶嵌其间;海拔1100米至1700米,缠绵一道道松杉混合针叶飘带;海拔2000米左右,为山地低矮错落之林海;而主峰黄冈之巅,则点缀漫无边际的奇美草甸。在距今三百万年前,第四纪冰川时,地球上的古生物几乎灭绝了。而武夷山竟成为全球生命多样性保护关键方域,是尚存珍惜、濒危物种栖息地、避难所与基因库。金斑喙凤蝶、崇安髭蟾、地蜥、斜鳞蛇与桂墩鸦雀,引领地球野生动物之风骚,大自然之神趣。金斑喙凤蝶全世界已很难见到,但在武夷山还有200多种同类繁衍。相对武夷5000多种动植物来说,尤其种类占世界四分之三的昆虫王国,更让同类世界自然与文化双遗产汗颜。在不同海拔的地方,我们都可找到不同的植物,昆虫与爬行动物之多,好像我们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陌生的眼睛在盯着。我在这里蓦然豁朗:老子为什么说一切都应顺其自然,才是天下大道,人生的归宿就是永不休止地长途跋涉,最终消失在谁也不知道的旷野林涧。

大自然之间的完美融合,酝酿武夷独特、稀有、绝妙的生命情调,其形象美、色彩美、听觉美、视觉美、动态美、朦胧美,举世卓然。武夷岩茶生长在清泉渗透的深谷峡涧,那九龙窠大红袍,主干粗壮,分枝茂盛,叶片嫩紫,独具“岩骨花香”,清正幽远,醇厚芬芳,略带苦涩,回甘无尽。如吃西湖龙井感觉人生刚入青春,而品武夷岩茶则感人生已入苦乐之境。犹写文章,一开始追求流畅清晰,随后跋涉苦涩,又难进入,一旦进入就慢慢觉得它的凝重与妙化,不能自拔了。生命的自然状态,无荣可言,也无辱可语,就像这岩茶,散溢原原本本的生命情调。

碧水丹山,南朝学者顾野王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美哉山河,真人世所希觏也。”南宋词人辛弃疾赞:“山上风吹笙鹤声,山前人望翠云屏。蓬莱枉觅瑶池路,不道人间有幔亭。”而那位朱熹,则将“逝者如斯”镌刻六曲响声岩,慨叹人生匆匆、岁月如歌了。伤感是有,却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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