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泡两小时?为什么?”我问。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算计我下班的时间,加上回家路上的时间,再加上这两小时浸泡黄瓜的时间,那等我吃上调黄瓜已是晚上几点了?我感到时间的局促,有点儿齿冷了。
“我们长垣人觉得,这样拌出的黄瓜才脆才水灵,味道才饱满。”他说。
“然后呢?”我好奇。
“然后用刀背来拍,只能拍一下。你要是一下没拍好,又拍了一下,就不行了,口感就疲软了。所以要掌握好轻重,只能拍一下。”
这么多讲究!简直玄了。我们听得愣了,但我还是信了,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这个拍过的黄瓜,不能竖着切,要把刀平着,从中间切。”
简直大有乾坤了。“还有呢?”我相信这里的奥妙无穷。
“还有,拌黄瓜的这个醋,一定不能用镇江醋。镇江醋太香了,会压住黄瓜本来的味儿。也不能用山西老陈醋,因为太酸了。”
镇江醋和山西醋是市面上公认的最好的醋了。“不用这两种醋那还能用什么醋?”我狐疑。
“要用我们长垣的那种高粱醋。”
“高粱醋?超市有卖吗?在哪能买到?”我连忙问。
“买不到,得自己酿。”他笑了,笑得不动声色。不像是戏弄我们,却分明透着一点儿婉约的得意。
我咽下一口疯狂的唾沫,绝望地想,即便我能花两小时去泡黄瓜,也花不了功夫去自酿这个醋啊。想到自己的人生竟容纳不了一道正宗的拌黄瓜,我一下感到沮丧,以及捉襟见肘的局促感。时间永远都不够用,永远都在赶,永远那么慌张。不仅是没时间,也往往没有心绪。
在这个速度就是一切、速成意味着成功的时代,你还能从容地去做这样一道拌黄瓜吗?
想起前一阵为孩子选择幼儿园时,发现有不少幼儿园竟号称“双语教学”,还配有外教。这真吓着我了——3岁孩子就开始学英语,那他的母语到底是英语还是汉语?我无法想象让孩子在汉语还没说囫囵时,就在他的脑子里植入另外的语种。那真是一种侵略。他真会输在起跑线上吗?我宁愿他自然生长,在自由散漫的空气中,不紧不慢,优游自在。
下次去长垣,一定得去吃上一盘正宗的、味足的拌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