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孟太太果然遣香丝来请锦绣一同去听戏。
静安路有一处茶楼,里面设了戏台,鼎鼎有名的永和班在这里的演出场场爆满。一楼主要供应茶水,二楼设了一圈的雅座和包厢,视野更开阔。
孟太太、锦绣和香丝一起走上二楼,进了一个包厢,点了一些茶水和点心。从这里往楼下看,可以看到戏台的布景已经搭好,人头攒动,楼下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在人群中来往伺候着。
孟太太眼神一扫四周,矜持地将绢帕捂在鼻子上哼笑说:“早知道今天人这么多,就该包个场子。香丝,今天演的什么戏?”
香丝口齿伶俐道:“回太太,是游龙戏凤。”
孟太太端起青莲缠丝的瓷茶盏,轻抿了一口,淡声道:“这戏班子也没眼色,现在都没皇帝朝廷了,还演什么龙啊凤啊的。”说罢突然记起了什么,忙对锦绣道,“你看我人老头晕的,竟然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锦绣深居简出,乍然出门本就有些局促,如今听孟太太主仆这一问一答,更是肯定了孟太太不过是戏弄自己。锦绣虽气性大,城府却深,只不露声色地回答:“太太,香丝,你们都错了。今儿演的是春闺梦,刚进门的戏牌上就写了。”
孟太太尴尬地一笑,不再说话。
锦绣靠在座椅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戏台,手臂上的绞丝银镯子衬得一截藕臂白皙如玉,身上的那件白绸撒花的旗袍也赢了几分春光。
孟太太看得暗暗生恨,又庆幸自己的儿子争气,总算没有被她迷了去。正想着,一个惊喜的男声响起:“太太,锦绣,你们在这儿听戏?”
锦绣回头一看,孟华站在包厢外面,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身西装革履,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孟太太笑容满面地招呼道:“原来是华儿,可真巧!”孟华走到桌边坐下,说:“我今儿来这附近办事,听说这里的旦角唱得地道,就过来坐坐,没想到碰到你们。”
“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听戏吧。”孟太太语气中略带遗憾,“早知道你们两个年轻人这么有缘分,我就不让锦绣来陪我听戏了,去舞厅跳舞喝咖啡才适合你们。都怪我一个老婆子,见不得新式的东西。”
孟华忙道:“哪里的话,不是太太,我们哪里能这么热闹地看戏。”
锦绣不吭气,表情淡漠,低头摆弄手腕上的绞丝银镯子。孟太太有些尴尬,忙向香丝使了一个眼色。香丝微不可察地向她点了点头,孟太太这才放心下来。约莫半盏茶功夫,一个小厮匆匆上了二楼,一见到孟太太就道:“太太,可找到你了!督军太太刚遣人来找你打牌呢!”
孟太太惊道:“督军太太?那可得罪不起。香丝,快,给我收拾着东西,我马上去她那里。”
孟华有些失望道:“太太,既然这样,我们也跟着回去吧。”
“别为了我坏了你们的兴致,”孟太太制止道,“华儿,你就陪陪锦绣吧,她好不容易出来听场戏。”
孟华面上掩不住心中的窃喜,嘴里恭敬地回复道:“是,太太。”
锦绣身子没有挪动一下,只懒洋洋地说了一句:“谢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