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孟太太正迎见孟老板和几个商人模样的同行往戏楼里走，忙躲到一边。待孟老板走过去，香丝忍不住道：“太太真是算得刚刚好。”

孟太太哼笑一声说：“就让老爷撞见他们两个听戏，我回头再添油加醋一番，还怕说不动老爷？锦绣想嫁给和儿，没门！”

香丝附和道：“太太真是高明。”

“反正我不能让那个女人做我的儿媳。”孟太太懒洋洋地出了戏院，“走，咱们回去。”

一辆汽车从拐角开进来，稳当当地停在孟太太面前。穿着白手套和制服的司机下了车，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孟太太正要坐进汽车，突然看见西边街角处，孟嘉和正和宁清如肩并肩散步。

清如穿了一件淡绿色旗袍，浓密的青丝用胭脂色蕾丝带高高束起，眉间眼角的笑意矜持清淡，小家碧玉的模样如同雨后青荷般美好宁静。不知宁清如说了什么，孟嘉和一直在微笑。孟太太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儿子露出这样温软如春风的笑容，一时间看晃了眼睛。

“太太，少爷他……”香丝也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失声道。

孟太太将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尽收眼底，冷笑着说：“怕什么，我这个儿子我还不了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说着，她坐进汽车里，目光淡然，姿态矜持。香丝也跟着坐进汽车，只是那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外面，怎么都收不回来。

汽车缓缓地开动了，香丝心神不宁地坐在那里。回了孟公馆，她扶着孟太太下了车。孟太太拧了拧眉头问：“香丝，你的手怎么这样冷？”

“大概……大概是我今天穿得太薄了吧。”香丝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孟太太和蔼地说：“那就多穿点。”

“谢太太。”香丝跟随孟太太拾级而上，有意无意地说，“太太，你说老爷会不会也碰见大少爷？”

“碰见就碰见吧，省得他总是乱点鸳鸯谱，把锦绣塞给他。”孟太太闲闲地打了个哈欠，“那个女孩子看着挺本分的，做个妾侍还是不错的。”

香丝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孟太太故意斜了她一眼，厉声问道：“怎么？莫非你也想做大少爷的妾？”

“太太，香丝不敢啊！”香丝吓得赶紧下跪。

孟太太也不扶，就任她在那里跪着。

“你不敢？你敢的事情可多着呢！趁着这件事我就告诉你，我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我不想给的东西，你也别存了要的心思，懂了吗？”

“香丝明白了。”香丝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起来吧。”孟太太不再看她，提步便往屋里走去。花圃旁边有一地的落红，她未作停留踩上去，丝毫没有了先前的怜惜之情。

香丝赶紧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孟太太进了屋，往天鹅绒的沙发上一坐，看了看钟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太太放心，老爷看到二少爷和锦绣一同看戏，一定会重新考虑这个婚事的。”香丝乖巧地蹲下来，为孟太太捶腿。

孟太太细细思量，冷冷地笑了一下说：“还不够。”要想彻底绝了锦绣嫁给嘉和的心思，只做这些，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