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的手提电话响起来。
是她诊所的看护打来:“霍坚斯教授请你立刻到西奈山儿童医院。”
一品答:“我十五分钟可到。”
霍教授正在等她。
“一品,跟我来。”
一品不知发生什么事,跟在师傅身后走进病房。
她看见一个小小孩童坐在病床上吃冰激凌。
教授轻轻说:“贝洛来自科索沃,由红十字会送到这里,她受了重伤,需要我们帮忙。”
那小孩转过头来,一品怔住。
她半边面孔已经消失,左眼只余一个洞,可是没有伤及脑部,故此存活。
一品立刻知道师傅的意思。
她对小孩温言说了几句话,那五六岁的幼儿没听懂,可是十分温驯。
一品检查过:“需重组头骨。”
“可有把握?”
一品微笑:“不然怎么做师傅的徒弟。”
“来,把程序告诉我。”
一品与主诊医生走进会议室。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她走往停车场,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她车旁。
一品吓一大跳,刚想转身走,那人没好气地说:“喂,是我。”
电光石火之间,一品想起来,是王申坡。
糟!今晚他俩有约。
已经失约了,该当何罪。
“喂,通知都没一声,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
“对不起。”
“真是我最难受的一个生日。”
“唏,还没到午夜十二时。”
“你看你,已经筋疲力尽的样子,罢罢罢,送你回家,请我喝杯咖啡算了。”
一品几乎感激流涕。
“多谢你谅解。”
“年轻貌美,又是医生,大抵有特权。”
一品笑:“将来,我免费同你消除眼袋。”
王申坡啼笑皆非,只得把她紧紧拥在怀中。
到了家,一品仍然没放下公事,解释给男友听:“要将小贝洛整张脸掀开,先补回打碎的颧骨与额骨。”
王申坡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可怜的基金经理。
一品独自在书房工作至深夜,然后回房睡觉。
天蒙蒙亮,轮到王申坡醒来,他推醒一品。
“我要回公司看股票行情。”
“不送。”
他轻轻抚她秀发:“将来结了婚,也是如此聚少离多?”
一品握住他的手,觉得有话非要说清楚不可:“我永远不会放弃工作。”
“我可能要抱着孩子到急症室探访你吧。”
“你抱孩子?你不用服侍客户吗?”
他茫然:“两个人都那么忙。”
“多好。”
“亏你还笑得出。”
“咄!比这更惨的是一个人忙,一个人闲。”
“咦!说得有道理。”
“王经理,去上班吧。”
“再见,杨医生。”
病人在等着她。
一品向刘太太解释:“手术后你可以穿四号衣服,不过,他要是不爱你,也没有帮助。”
刘太太凄然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假使为着自己看上去苗条漂亮,那倒无可厚非,记住,往后小心饮食,否则脂肪很快长回来。”
“谢谢你医生。”
手术只耗时一个多钟头。
刘太太还在休息,看护进来说:“医生,有急诊病人。”
一位太太脸色苍白带着儿子在外头等。
一品连口罩都来不及脱下,过去检查那少年眼角。
“医生,会不会破相?”
一品沉吟:“这是刀伤。”
“医生——”
“请你明白,我需报警。”
“不不,医生,请给他一个机会。”
一品坐下来:“我可立刻替你缝针。”
那位女士却拖起少年:“我们往别处去。”
“太太,拖延时间治伤,会引致细菌感染。”
“不可报警。”
看护已经拿起电话。
反而是少年本身说:“妈妈,我不怕,我是受害人。”
一品松口气。
“请随我进来。”
眉骨处遭人砍伤,已经见骨,对医生来说,所有皮开肉绽均属稀松平常。
一名警察已在外头等他。
“郑立信,请跟我们回去调查。”
一品轻声安慰:“不要怕,照实说。”
他们走了,看护才说:“如果不报警,他们愿意付双倍价钱。”
一品看她一眼:“那倒好,专门替见不得光的人物服务,没多久就发财。以后,见是可疑人物,别放进来。”
刘太太的家人来接她,由司机搀扶着回家。
亲人有点担心:“好像很痛的样子。”
“休息三五天后便没事。”
“其实,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她腰身粗。”
一品只得微笑:“现在她比较开心。”
时间太多了,顾影自怜,镜子成了好朋友,越照越不妥,毛病多多,自卑日浓……
一品在办公室拆信,看到一封慈善机构募捐单张:“这一个医疗项目已为云南省的文山、昭通、思茅、曲靖及昆明等地区两百多名患兔唇的孤儿做了免费手术,今年再为保山、大理、楚领与红河区儿童服务,通过外科整容手术,修复唇裂、颚裂等口部畸形,请参与该计划,多多捐赠。”
一品耸然动容,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文山、昭通、思茅这些地名。
她立刻签了一张支票,心里却想,怎样才可以做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