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惠如也不时到汤山镇来看她。惠如深知吕碧城的性格，像母亲一样，劝她读读佛经，凡事看淡些，遇事不要那么认真，出国留学的事先放一放，等身体康复后再去不迟。

在大姐的关怀下，她对出国留学的事渐渐放下，不再为这件事焦虑，心情随之也快活起来。她意识到，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做什么也一事无成，于是她静下心来，等身体康复后再择机出国留学。

不沐浴的时候，她便与人结伴到镇上听艺人卖唱、说书，高兴时撒上一把铜钱，与乡人饮茶听书，一坐便是一两个钟点。有时也到山上游玩，到水畔看鱼儿嬉戏。每次回来，她总是采一把野花，把它插到水瓶里。那些花儿，青春鲜美，散发着清新的气息，仿佛把初夏的田野也带到了她的房间。

读书是养心的最好方式，《印光大师嘉言录》她读了不止一遍，这位莲宗十三代祖的每一句话，仿佛初夏原野上吹来的缕缕清风，使她的心扉为之顿开，由儒入释，儒佛融合，学佛先学做人，她望着这个神秘的“人”字，常常陷入深长的思考。

疗养结束的时候，她与大姐惠如到镇上一起买了几方当地产的云锦，准备回去送给朋友。销售云锦的老板一再向她俩推荐说：“江宁的云锦有三百年历史，质地不仅柔韧，而且不褪色，是南北独有的热手货。来江宁不买云锦，你回去要后悔三天三夜！”

吕碧城与惠如相视笑了起来。

汤山的温泉水，不仅洗去了她的病痛和忧伤，而且也燃起了她的激情和希望。

告别阿春的时候，吕碧城特意买了一块云锦相赠，阿春一直送她到车站，挥泪相别，望着汽车的尾尘远去。

冬天来临的时候，为避上海冬季的寒冷，她又去了香港，到海滨疗养。

在冬日和煦的阳光下，她与沙滩和海鸥为伴，全部的日子在别墅和海滨度过。阳光把她的影子投到沙滩上，脚印连着脚印，无法计算出时间和距离，一任所有的日子在背后逝去。那翩飞的海鸥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给它喂食，它与她嬉戏，有时海鸥衔起她的头发，有时企图把她手中的食物抢去。连水中的鱼儿也有些眼馋，常常跑到浅水处与她聚首，她也为它们撒上一把面包的碎屑，看一片溅起的涟漪。

春天将尽的时候，吕碧城难以割舍与海鸥那一份心守魂随的情愫，她特意到海滩与它们告别，感谢它们在寂寞的日子，给她带来那一份难得的慰藉。她举起一双手臂，呼唤着头上那一双双飞翔的翅膀，它们也许早已洞悉了她的秘密，鸣叫着不停地上下翩飞。那一双双美丽的翅膀，一只仿佛为她驱赶着身上的病痛，另一只又仿佛为她迎迓着生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