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想说你个臭小子给爹这玩意儿干什么你爹又没地儿用你这不是坑爹吗?我没这么说也不能说你自己留着用吧那像什么话。
这外国再开放也没有说儿子给爹发这玩意儿的吧。
我问这是哪儿来的我的声音肯定不对劲了。
儿子语调倒是平静,儿子说是学校发的。
学校发的?学校发这个干什么?
儿子说不知道。
我说是你不知道还是你没弄明白什么意思?
儿子说你什么意思呀你要弄明白什么意思你自己上学校问去呀你。
我当然只好哑口无言我没法儿找学校去,你说这像话吗?我举着避孕套冲进学校办公室,碰上男老师还好点儿,要是碰上一个女老师还不得让人抽一大耳刮子。再说啦,见着人家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知道该问什么我也问不出来呀我的英语说不出口我在这儿就是一个哑巴。
我无法再问也无法发作。儿子已回到他的房间并且砰的一声把门关了。
听着咋就这么新鲜、这么别扭。学校发的。这外国学校还管发避孕套?而且是中学。
后来我偶然从别的渠道知道,的确是学校发的。儿子不是在学校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儿子是跟我说这事儿没意思。
每年九月开学不久,刚上十年级(就是中国的高一)的学生会有这么一堂课,内容大概是你们都已经十五岁了,按照加拿大的法律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就可以、也应该去尝试了。那是很美的事。但要注意安全。就这样,为了安全给不管男女每个学生都发了安全套。
真是把我气着了。这外国的学校都他妈的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你说你象征性地、含蓄地讲讲知识、点到为止就行了吧你们还发家伙儿还让人家孩子动真格儿的,还满屋子少男少女一块儿动员、号召。你们什么意思呀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到底要这帮孩子干什么?你们就不怕这帮孩子时时刻刻琢磨着尝试那个你们说的很美的事儿,最后你们中学就别办了直接改托儿所吧!
这样的老师真该毙了!这样的学校真该闭了!
越想我就越生气。越生气我就越懊悔。悔不该来。当初如果让儿子好好在北京念北师大二附中,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多烦心的事儿。
7
我喜欢行走。我是一个行走者,在我不满十五岁的时候,就是一个士兵,一个真正的步兵,在那个步兵连里我一待就是七年。
骑兵是骑马的兵。
炮兵是打炮的兵。
步兵就是走路的兵。
刚当兵时,因为年龄小,又是城市兵,还是从北京的军队大院儿来的,就被分配到炊事班做饭,算是照顾。为此我与领导大闹了一场。我说我就是要当步兵,步兵才是真正的兵。我说我来当兵就是要当真正的兵,如果是来做饭我还不如回总后大院呢,总后大院里十几个食堂有许多炊事兵。连长笑着问我真正的兵是什么兵呀?我就说真正的兵是步兵。连长又问那你说步兵是什么兵呀我就回答不上来了。连长就说步兵就是走路的兵呀,就是要走啊走啊……我说我不怕走我喜欢走。
后来事实证明,我走得很好,我很善于走。就像他们夸炊事班的某人做饭做得好,就会说此人炒得一手好菜。那他们如果夸我的队列训练(其实就是走路)好,是不是可以说此人走得一脚好路呢?
由于喜爱走路,由于训练刻苦,更由于天分好(有人说一看我的身材高度与腿的长度就知道这是一个天生的行走者),我的队列训练成绩鹤立鸡群。这使我常常成为各种队列的排头兵。我还因此成为队列教员,我好为人师,我很愿意看到那些站不直、走不正、软如面条、僵似木棍的新兵们(老兵也一样),在我的调教下,学会走路。但我从来没有真正满意的学生。因为我找不到第二个我。至少没有找到像我这样喜爱走路的兵。
当我目光平视、下巴微收、挺胸收腹、摆臂踢腿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看得很远很远,眼前没有军营围墙,再向前没有海岸线上的山丘,再向前是没有尽头的远方,我可以看到比远方更远的地方。
随着手臂的摆动和步伐的迈进,身边响着一阵一阵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