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的这些书信中的一封,即4月20日被警察暗中检查的那封信,我们前文已经提过了,它甚至传到沙皇手中。得知此事后,普希金为与妻子私人通信的内容不但在第三厅广为人知,而且连沙皇都知道,而深感受辱与愤怒。
诗人久久无法平静(“邪恶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因此他的信是如此的冷淡和气愤。后来他写信给她:“对此事我已不再生气,因为从本质上讲,身处在肮脏环境中不是他的错。久居茅房,不觉其臭……这么一想,你就不会厌恶了,亏他还是位绅士。唉,我好想逃到空气清新的地方去呀。”难道普希金打算让这封信送到沙皇那里去……(1834年6月11日)
5月末,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辞别母亲,答应她从彼得堡回来的路上还会再来,到哥哥那里度过整个夏天。5月29日,普希金给她寄信,已经寄往亚麻布厂了。
……你问我在做什么。没有什么正经事,我的天使,在家一直写作到四点,没去过社交活动……领地的事让我很窝火。你同意的话,看样子我该辞职不干了,松口气,脱下那身满足我的虚荣心的低级侍从制服。遗憾的是,我还没穿过它炫耀一番。你虽年轻,却已是一家之母。尽一位好母亲当尽之责,对你来说并非难事,如同你做好诚实善良妻子的本分那样。经济依赖与家庭氛围不好是可怕的,任何表面的成功都抵不过安逸与满足,这就是对你说教吧。你让我8月前到你那儿去。我愿意进天堂,可罪孽深重不让进。难道你认为我不厌恶这肮脏的彼得堡吗?生活在诽谤和告密之中,我会快乐吗?
你问我《彼得一世传》写得如何?进展缓慢,我在积累素材,一切就绪,突然我又要浇铸铜纪念碑,不可能将它从城东拖到城西,拖过一个又一个广场,一个又一个胡同……姨妈很疼我,为了给我过生日,她送来一箱好吃的东西,有甜瓜、草莓和麝香草莓,因此我担心拉着肚子迎接我不平静的36岁生日。再见吧,我的朋友。我很苦恼,所以请原谅我几封气愤的信件。
暗中检查事件、经济困难、令他不胜其烦的父母领地的处理,所有这一切都让普希金产生了去乡下住上一段时间的想法,以便可以放松、休息、创作文学作品。彼得堡令他厌恶。他毫不怀疑,妻子会支持他。
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对他《彼得一世传》的进展情况感兴趣。说到“铜纪念碑”,普希金指的是彼得一世纪念碑安放情况(1744年,拉斯特雷利的雕塑作品),这座纪念碑多次由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这同时在暗示他的作品的意义,他的作品能历经风雨,屹立不倒。
与其他许多信一样,这封信说明妻子是普希金分享心中所想的“情投意合”的最亲近的人。但是当局侵犯他的私生活,甚至偷看他和妻子的通信,给诗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我没给你写信,是因为邮局的龌龊行径搅得我意兴阑珊,连拿鹅毛笔的力气都没有。思及有人偷听我俩说话,让我真的怒不可遏。没有政治自由也能生活,但如果家庭生活受到侵犯却无法生活:服苦役也比这强得多。这不是写给你的……别为我信中的冷漠而生气,我是硬着头皮写的。
(1834年6月3日)
我亲爱的天使,我已给你写好了四页的信,可是因为写得太痛苦、太忧郁,我就没给你寄去,只好另写一封。我无法排解,没有你,我生活得寂寞,甚至不敢将心中所想全都写给你。你提到波尔金诺,住到那里倒是好,却难以做到。此事我们还来得及再续。别生气,爱妻,我对你诉苦,别往坏处想。我从未想过为你的依赖而责怪,我就该娶你为妻,因为没有你,我将一生不幸。但我不该任公职,更糟糕的是债务缠身。家庭生活的依赖让人更道德。我们出于虚荣心或贫穷产生的依赖性降低了我们的人格。现在,他们将我看作随心所欲的使唤奴隶。失宠比鄙视要轻松些,就像罗蒙诺索夫说的那样:甚至在上帝面前,我也不想当侍从丑角。各方面你都没错,错的是我,心地善良,善良到愚蠢的程度,尽管阅历丰富也是一样。
(1834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