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实习，发现自己更喜欢学术研究

与第一家律所的庞大规模不同的是，我工作的第二家律所的北京办公室刚刚建立不久，我去的时候又正好赶上有一个公司上市的项目刚刚开始运作，加上我这个实习生，整个项目团队就4个人。小团队的好处是我能够更加顺畅地与律师及合伙人进行沟通，而通过这个项目也使得我对公司上市的整个法律流程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也失望地发现，其实在公司上市的过程中律师的工作也是非常程式化的。简要说来，律师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招股书的写作。一方面我们会以其他同行业的已上市公司的招股书等模板为参考依据，另一方面实体内容主要由客户公司、承销商（主要是投资银行）以及会计师等决定，也就是说，律师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内容以符合法律要求的形式记录下来，并不需要也没有发挥创造性思维的空间。更重要的是，我发现这样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与我的理想完全背道而驰。

由于律师的一项基本素质是随时待命，从我这个实习生到管理合伙人，在整个项目期间的大部分时间里基本上都是凌晨三四点下班，然后接近中午左右才匆匆忙忙地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的打印机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运转，将近一千页的招股书被打印出来不到一周就会报废，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对它修修补补，涂涂改改。

有一天晚上又是凌晨3点才下班，并不是因为一直都有工作任务，而是必须等投资银行方面发过来一份文件，由我们对招股书中的几个数据进行修改。因为律所位处王府井，加上一直下雨，我在路边等了一个小时才打到车。我坐上车，看着路边长长的等待出租车的队伍（在这一地带工作的、凌晨才下班的大抵都是在投资银行、律所或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白领），摸着手上一道道被纸割伤的伤口（这种“paper cut”的痛楚是只有整天从事文书处理的人们最能体会的），突然萌生出一种坚定：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我喜欢辩论，喜欢保持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想法，可我每天的工作不需要这些；我理解父母的艰辛与伟大，希望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可我总是忙得连打电话问候他们的时间都没有；我热爱自然，崇尚环保，可我的办公室里堆积着上万页废弃的纸张和文件。

在这一刻，那些已经被工作和生活中的种种琐事所淹没的有关康奈尔大学的美好回忆再次浮出水面，我想起了涉猎群书的惬意，与老师和朋友畅谈古今的潇洒，以及自由写作的乐趣。只不过这一刻，我的想法变得更加清晰：不能因为路径依赖和惯性而轻易放弃发现热爱和追寻梦想的努力。既然我更喜欢的是学术研究，那么硕士也好，博士也好，我都会坚持下去，不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写到这里，也许很多法律界的同仁会觉得我的话有失偏颇。事实上，我的大部分朋友都是律师，而他们中许多人也确实工作得非常开心。因此我在这里想传达的信息并不是对律师这个行业的整体评价，而仅仅是个人的感受。我相信每个人的生活和职业选择都没有正确或错误的区别，而只有合适与不合适之分。而对于我来说，判断合适与不合适的最重要的标准之一，就是你是否真心热爱你的工作与生活方式。像我在前面所说的，中国学生面临着比外国学生多许多倍的来自社会以及各方面的压力，这使得很多人无法追求甚至没有机会思考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但是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况且很多时候，一旦有了迈出第一步的勇气和决心，后面的精彩往往是你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