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龙泉沉默片刻,才说道:“那次出事后,我虽然再没开过煤窑,却从没间断过对煤炭行业的关注。我发现随便干哪个行当,都没有挖煤来钱来得快,又来得狠。尤其是近几年,随着经济的迅猛发展和各地城市化规模的加大加快,出现能源短缺,煤炭供不应求,变成抢手货,价格一路攀升。货源足,销路广,价格好,哪座煤窑不是无底金库?按流行说法是,开赌场不如开煤场,卖白粉不如卖黑粉。开赌场、卖白粉是法律明令禁止的,弄不好被逮住,等着你脑袋的就是一粒花生米。却从没见哪条哪款说不能开煤窑、卖黑粉,煤窑开得好,黑粉卖得多,给国家纳了税,那是政府的有功之臣,可当人大代表,做政协委员,甚至谋个副县长、副区长的干干。还可养肥一批公家人,高兴了,叫谁谁到;不高兴了,赶谁谁走。到哪都有人保驾护航,二郎腿才跷起来,就有人伸长舌头舔你脚丫子。”
这话乔不群听着有些不怎么舒服。开煤窑肯定赚钱,这谁都知道。可他扯上公家人干什么?也不想想面前坐着的就是公家人。看来在郝龙泉眼里,公家人什么都不是。大概意识到说漏了嘴,郝龙泉忙煞住话头,说:“再说当年我开煤窑那阵子,煤炭开挖和销售控制在国家手里,主要由国有煤矿唱主角,私人开煤窑,办证拿照难,挖煤像做贼一样。现在不同了,国有煤矿改制,煤炭行业放开,有本事办得到相关证照,就可带人上山挖煤。办不了证照也可去租人家煤窑,反正挖出来的煤炭,不可能卖不出去、赚不到大钱。”
说得乔不群有些不耐烦起来,说:“我又不想跟你上山挖煤,你跟我大谈特谈煤炭行情有啥用?”郝龙泉说:“我不是请你上山挖煤,你只管在山下待着,继续做你的大处长。你也只有做着处长,才好照应我。你照应了,我心里自然有数。”
乔不群脸色一沉,不高兴了。有什么数?给金给银,他还嫌脏手呢。可毕竟是亲戚,这些话不好直说,只得懒懒道:“煤窑你只管去开,不过想拉我下水,还是别操这份闲心。”郝龙泉说:“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谁要拉你下水了?我是要你照应,不是要你做违法乱纪的事。我四十多岁的人了,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世面,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还是知道的。何况上有老下有小,也不想胡搞乱来,害人又害己。我只想做个守法公民,走正途,办正事,赚合法银子,同时也为发展桃林地方经济做些贡献。”
见郝龙泉说得头头是道,乔不群只好说:“那你要我怎么照应你?”郝龙泉说:“与过去相比,如今煤炭行业管理确实严格多了,这其实是好事,不是坏事。当年煤炭行业管理如果稍稍规范些,我也就不会心存侥幸,进行违规操作,导致窑塌人亡,最后只得夹着尾巴下山。当然管理一规范,各种手续办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这恐怕也是目前有些煤窑主不得不退出来的原因之一。我之所以这个时候进入,就是因为我有我的优势,人家办不了的事我办得了。”
乔不群面带嘲讽道:“你的优势在哪里呢?是雄厚的资金,还是过硬的技术?我怎么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来?”郝龙泉笑笑道:“我兄弟在政府大院里做处长,这不是我最大的优势吗?”乔不群脑袋直摇,说:“你兄弟在政府大院里做处长,这倒不假。可你兄弟这个处长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手中所握无非秃笔一支,不是呼风风应、唤雨雨来的权柄。”郝龙泉说:“我其实也用不着你呼风唤雨。”乔不群说:“那你要我做什么?”
郝龙泉眯眼看着乔不群,说:“你在政府大院待了这么多年,总认识些人吧?比如市里国土煤炭安监等部门里面的实权人物。”乔不群问:“你是要我帮你去他们那里打通关节,把什么采矿许可证、安全许可证之类的证件办下来?”
“看看看看,我才提头,你就知尾。不群你的硕士真没白读,你的处长也没白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