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戈已是太监,那官位自不能再升了,可这一次,他当真将夏侯烨哄得极高兴,赏赐的金银珠宝价值不菲,是平常人家半辈子也吃喝不尽的财富。
那祈福铜盆,自然也准了聂戈所求,放于原地以接上天之甘露。
聂戈的眩术表演之后,广场之上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个个脸上皆有了期待之色。此时,寿宴才到了最高潮的部分,夏侯烨与端木蓉当展现其龙潜入海与凤翔于天的耀武扬威之技了。
广场上四根十来米高的柱子拉成的粗索上面已架上了五架长弓,弓弦拉紧,紫檀木的弓架在灯火照射之下富贵逼人。
而粗索之下,有宫人推来了十个木架,每个木架有一面朝外斜斜地倾立,上列刃口朝上的数百利刃,组成一个数百米宽的利刃狭谷,利刃刀柄之处有机关相连,由宫人蒙面拉动机关,其利刃便能在孔洞之中伸缩,以仿效军前冲阵之时敌方组阵斩其马腿,夏侯烨便会亲自上阵,身披薄铠,骑追风烈马旋风般地冲过这利刃狭谷,在马跃腾空之时,以高超的骑技避过利刃的伤害。
而同时,端木蓉却着五色彩衣在空中架起的五架弓弦之上来回而舞,身轻如燕,如凤翔九天。
《破阵乐》响起的时候,夏侯烨已换上了银白细铠的盔甲,一手持鞭,一手拉着缰绳,骑上了他那匹遍体红色的追风烈马,只见从琉璃灯罩内透出的灯光从高空射下,射于他的身上,使他身上的细铠反射出如鱼鳞般的光芒。低眉浅笑之间,有风吹来,他脑后的黑发飘到了前面,更使得他如刀雕一般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凛冽的杀意。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瞧了他一眼,便将头垂下,不敢再望。
手抚桌上的银勺时,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他带给我的感觉,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如他第一日带兵闯入西夷大殿,高大的身影被殿外的阳光投射,笼于我的身上,就如那些夜晚……
我悄悄地将手握紧,藏于袖内,过了良久,才缓缓放开,手虽不再颤抖,但满手心都是冷汗。
“锦妹妹,锦妹妹……”我侧身望去,却见玉妃并未望我,只道,“皇上望着这边呢……”
她嘴里说着话,脸上却是笑靥如花,耳边翠绿的珠珰微微地摇晃,将她玲珑的耳郭映得添了微微的翠色,她轻声道:“锦妹妹别漠不关心,当谨记自己的身份才行。”
她说得对,我当记着自己的身份……可我不是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有许多次,我压抑了自己心里的厌恶,想学她们一样,可是,无论我怎么做,对着他的时候,便似乎脸上的肌肉连动一下都难,久而久之,我便懒得再去努力了。我不是不知道,寄人篱下,当作何种姿态。我怎么会不知,怎么能不知……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朝广场望过去,见他扬起手来,身子从马鞍上立起,却是扬手向四周拱了拱手,脸上笑容能融化寒冰,可当他的目光扫向这边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微微垂眼,望于桌上,等得广场上喝彩声轰然而起,才敢将目光重投于广场之上,原以为他早已转过了脸,却依旧对上了他的双眼,那一瞬间,我当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仿如千年寒刃,刺入我的心中,我不敢避开,想扯了嘴角露出笑意,却怎么也不能,直至他转开目光,我才发觉,我原来屏息静气那么久了。
“锦妹妹是怎么啦,他是你的相公,你竟然吝于给他一些笑容……”玉妃侧过身来,从我桌上取走一碟瓜果,轻声道,“我原不知锦妹妹,也是这么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