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忽传来惊天动地的喝彩之声,马蹄声响处,红色烈马如旋风般卷过,马上银铠帝王侧身拉缰往刀谷之处飞驰而去,即使隔得远远的,即使他脸上有淡淡的微笑,我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仿佛以他为圆心,如石子没入池塘,那种肃杀涟漪般扩散开来,便得场上渐渐地静了下来,众人皆屏息静气地望着那一人一骑,甚至没有人注意到端木蓉已沿木柱上的横木而上,登上了悬空长索,彩衣娇容,也能倾国倾城。
他不需要旁人的衬映,自己便是那能占尽一切光芒的烈日,无处不在,让人不能忽视。
蒙了眼的宫人在离木架不远处以绳索拉动机关,那些利刃开始在孔洞之中来回伸缩,犬牙交错,鸣奏《破阵乐》的乐音高昂雄浑,宫人用巨大的铜槌锤响了青铜编钟的宫音。
而夏侯烨也策马来至刀阵之处,几乎没有停留地,他的红色烈马便闯入阵中,白光利刃之中,他驾驭着马灵活之极地在刀阵之中腾跃,烈马神骏,每每在毫发之处避开利刃的切割,更引得场上倒吸冷气之声阵阵而来,之后,便是如雷鸣般的喝彩,有老臣竟在席位上泣不成声:天佑我朝,有此圣主。
我冷冷地想,你们怕是祭拜自己祖宗之时也没有此等形态吧?
而端木蓉在长索之上的凤翔之舞已无人注意得到了。
正值此时,离山大召寺内传来隆隆的鸣钟之声。紧接着,四方大小寺庙鸣钟之声骤起,更是和着那《破阵乐》的乐音,仿有节奏。
一时间广场之上只闻得钟鼓齐鸣,低沉雄浑的乐声仿佛从天际传来,带来上苍的指示。
此等祝寿之举,倒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官员反应了过来,当即跪下,大声齐呼:“天佑我朝,有此圣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钟鸣之声未歇,就连立于百戏台子下的祈福铜盆之中,都因音震而水花四溅,竟如喷泉一般将盆中水花越溅越高。
有官员见此奇景,更是涕泪交加,“上苍指示,中朝会永葆昌盛……”
我冷冷地想,不过因为四周乐音齐起,使铜盆产生此等奇景,竟被他们美化成上苍指示?忽地,我心中一动,抬头望向那铜盆,铜盆和着《破阵乐》发出嗡嗡的低鸣之声,而四处寺院内的钟鸣未歇,一声接着一声,并不杂乱无章,而是极有节奏。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朝那聂戈垂首站立之处望过去,却见他脸色与场上兴奋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的眼神带了几分冷意,注视着刀阵狭谷里跃马飞腾的夏侯烨和长索弓弦上展袖而舞的端木蓉。
四周虽然亮如白昼,可灯影晃动,照于他的脸上,却阴阴暗暗,让他的眼睛又显出那奇异的蓝来,只一晃眼,他眼里的蓝色便消失不见了,他本侍立于端木蓉身后,如果不是离得近,我又未被周围之人吸引,想必,也不会注意得到。
只望他一眼,我便觉这四周的热闹与欢乐与他并不相关,就仿如开得极灿烂的红色桃花,当中却夹一枝寒梅,颜色虽近,身上却凝一身冰冷。他在百戏台子上以眩术求乐的样子,不知何时,已然散得了无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