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正学老汉捡到那个哑巴女人的一九八五年,封阳县经历了三十五年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齐渡河上的冰三个月没有融化,连南许村村里的几个大坑,从早到晚都有孩子在冰上嬉戏。对于这个好像被现代文明遗忘的麦田上的小村庄来说,只有南来北往的风声和单调的日升日落,才能证明岁月的流逝。
由于一个冬天的干冷,地里的小麦受了很严重的干旱。虽然已到农历的三月份,但是麦地里焦黄一片。由于南许村根本没有任何水利设施,只有村北头一条垄沟通向齐渡河,所以这一条垄沟便成为抗旱的救命线。由于南地没有灌溉用的井,只能依托着贯穿整个南许村的那一条垄沟,所以南地还没有浇的村民眼巴巴地等着正在北地浇着的垄沟,期待着早日浇到地那一天。村里人托村长胥先重去镇上找找乡政府想想办法,不料乡政府一穷二白,喊了几声“抗旱浇麦保丰收”的空泛口号,除此之外什么办法都没有。
洛宁镇的人向来以横著称,大灾之年无理可讲,呼啦啦去了二十多个青壮年小伙,个个肩扛铁锨,凶神恶煞一般开进南许村,赶到南许村北,把正在浇着南许村田地的垄沟填了,齐渡河水便一路向南径直穿过南许村的地流到了洛宁镇的地里。当时正浇着许正学老汉的大儿子许满囤的麦地,许满囤一看来一帮人这样耍横,便要上去阻拦,孰料二十多个镇上的青年兜头便是一阵乱打。许正高脾气火爆,听说此事后,从家里抄起一把铁锨便要去砍人,却被自己的大儿子依顺抱住,老婆罗杏枝在门外把门反锁,许正高只得在院里转圈痛骂不已。老二许正兴抄着手到南地转了几圈,见自己地里的麦子黄得好像染了颜色,地里干得开了裂缝,而不远处洛宁镇的人热火朝天地用本村的垄沟浇地,他气得朝自己地头最黄的一片麦子撒了一泡尿,算作暂时的灌溉,哀叹着南许村人不兴,又抄着手回来。
垄沟中的水哗啦啦地从村中流淌而过却流到了别村的地里,令村里人看到好像淌的是自己身上的血,心里一阵揪心的疼。洛宁镇的人在整个乡称霸多年,经常一群人把一个村给撂平了,没有哪个村子有实力与洛宁镇的人对抗。南许村只有七百多人,除去老幼妇女,仅剩下一二百人的战斗力,相对于洛宁镇几千人,可谓是以杂牌军对抗正规军。胥先重身为村长,对此一筹莫展,只得上镇政府去反映情况,孰料政府又推给派出所,派出所则以一句“人民的水源人民用,不要搞本土主义”为借口打发了事。原来派出所的人早就和洛宁镇暗中勾结,如何能赢?他为了将来能够调到镇上又不能在镇上发脾气,只得把怨气吞进肚里,讪讪地步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