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死后没几天,我和另外一些囚犯被送到了不莱梅附近的费根集中营。他们说,我们将在那里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特殊任务”。
我们对这项任务不感兴趣。我们不相信这份工作会比我们之前的更有乐趣。在楞格里斯的时候,我们像牲口一样拉犁耙、磨子或者货车,一刻也不能停歇,直到累趴下、再也不能往前一步。我们还曾在露天采石场和黄麻厂工作,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甚至肺出血。
所有的工作都是一个目的:把我们累趴下。
费根集中营服务于两条前线。实际上,这里是一个药物试验基地,同时肩负着排雷任务。
开始几天,我们被送到采砂场做苦工,每天从凌晨5点工作到夜里11点,每天只吃三顿稀饭。几天后,机会来临,我也把握住了——我终于有了一个赎罪的机会!
指挥官通知我们,我们每个人都有赎罪的机会。每完成15次任务,就能少服役1年,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能成功完成225次这样的任务,我就不用继续服役了。
但我没有解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我必须成功拆除15枚
未引爆的炸弹,才能减少1年的刑期。也就是说,我只有拆除了225枚未引爆的炸弹,才能赎完所有的罪过。
那不是普通的炸弹,而是民防部和军队都不敢碰的家伙。有些囚犯拆除了50枚便牺牲了,但我坚信一定能拆除225枚,因此自告奋勇地报名了。
也许,吸引我的,不仅仅是可以减刑;每天可以额外分得的四分之一块黑面包、一小块香肠和三根雪茄烟,对我而言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接受短暂的拆弹训练后,我们被党卫军送到了不同的地点。我们在地上挖洞,有时要挖10到20英尺深才能找到炸弹的位置。卫兵和我们离得远远的。找到炸弹后,我们必须先将上面的泥土擦拭干净,用绳子将它捆起,然后将起重机的钩子钻进洞里,每次移动不到1英寸,慢慢地将它竖直。当这些无情的猛兽悬挂在起重机里时,大家都跑光了——不能惊醒它,要轻轻地、慢慢地驯服它。只有一个人与之相伴,这个人往往是那名要解开导火线的囚犯。如果他手脚笨了一点……
在工作车厢里,我们为手脚笨拙的狱友准备好了两个木盒,但这些木盒并不是每天都能派上用场——并不是他们手脚麻利了,而是事后我们找不到任何可以装在木盒里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你得坐在它上面操作,因为这样才能一直保持着同一种拿导火线的姿势。但我发现,躺在下面的洞里更容易取出导火线,因为这样管子可以直接掉入戴着石棉手套的手中。
我拆的第68个炸弹是一个航空鱼雷。我花了整整15个小时才把它挖出来。我不能多说一句话,神经时刻紧绷,小心翼翼,认真掂量该用多大力气。我必须保持呼吸平稳、均匀,动作小心,且每次只能动一下。这时候,因为不能让土滑下来,因此只能用手刨土。表面看起来,炸弹是安静温顺的,但一旦改变了姿势,后果无法想象,因此,我必须始终小心翼翼。可是,我们必须移动它,把它放到起重机里,然后摘掉导火线。只有完成这一步,它才不会爆炸,我们才敢正常呼吸。现在,可以把它翻过来了——不,不能太急,要慢慢的,要小心翼翼,谨慎镇定。
航空鱼雷很酷。它一言不发,毫无表情。
航空鱼雷挖出来后,要把它运到小城外面才能摘掉导火线,可能因为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新型武器,一旦爆炸,整个小城将被夷为平地。
一辆装有起重架的克鲁伯货车开过来了。我们把鱼雷装到起重架上,慢慢放下,然后固定好。
这些完成后,我们看了它一眼,总算可以松口气了。但我们都忘了一件事。
“谁来开车?”
无人应答。如果一条蛇爬上你的腿,你必须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因为蛇不会对没有生命的事物感兴趣。此刻,我们也学会了装成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