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声衬得车间里出奇地静。远处,一扇没销好的窗户,不时嘭的一声。
张英拎起那桶热水,有些不堪负担地往女浴室里走去,水溅了出来。
迟钦亭呆呆望着张英的背影,没弄清临走前的张英说了句什么话。
她可能什么话也没说。
那个才骚扰过迟钦亭的梦幻,又一次悄悄向他逼来。政工干部小宋的嘴脸顿吋引起他的一阵厌恶与嫉妒,无数念头在迟钦亭脑海里蝴蝶一样乱飞。张英消失在女浴室门口。
以后的几天里,沉浸在有如少女初次失身的那种痛苦中,迟钦亭偷偷地回味着偷尝禁果的滋味。四年前,当迟钦亭刚明白那些字眼的确切含义时,他确确实实吓了一大跳,那时候,他开始为青青丢魂失魄,断断续续为一个问题绞尽脑汁。他不明白既然那样倾心于青青,还该不该和她一同进行那种下流的勾当。当时有一度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青青,并不是因为他有残疾是个瘸子,而是想到他不该却偏偏曾经想到了那些下流念头。初次梦遗的历史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迟钦亭永远忘不了他在那个灾难性的早晨受到惊吓。作为一个毫无性常识的男孩子,他既担心自己的生命将随着黏乎乎的液体一同流逝,更担心这事被青青知道后给他带来的耻辱。迟钦亭一向把童贞看得非常珍贵。随着时间浩浩荡荡向前发展,那种称之为性的玩意儿的诱惑一天天蓬勃壮大,他依然坚定不移地为青青苦守着忠贞的最后阵地。虽然随之而来的自渎给他惹下更大的烦恼,然而自渎也好,梦遗也好,包括最下流的偷窥女人洗澡,对迟钦亭来说,没一桩谈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失节。当张英拎着冒热气的水桶,在那个突然下暴雨的例假日,水不时地从桶里溅出来,走过空荡荡的车间,消逝在女浴室门口的那一瞬间,迟钦亭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很快就会缴械投降,甚至当他面向墙根,顽强地孩子气地把尿往外逼,浑身洋溢着那种大获全胜的喜悦时,也丝毫没想到自己将会如此可悲地不堪一击。
张英在浴室里的时间显然太长了一些。太长的时间本身就给了迟钦亭撞进女浴室的借口。他突然产生了那种为什么不闯闯祸的冲动。有一小堆的借口可以找,那个被铁皮工具箱挡住的印在白漆玻璃上的丑陋龌龊的小蝴蝶,已经让迟钦亭感到厌倦。一切都出乎意外,一切又都顺理成章早就安排好了,他慢腾腾地看看手表,理直气壮地一头撞进女浴室,赤裸裸惊惶无比的张英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迟钦亭做出不屑一顾的腔调,堂而皇之走过去,面对着墙角,好像小便已经憋到了忍无可忍,浑身止不住一阵阵乱抖,一刹那间,他产生了可能撒不出尿的恐怖。人抖得越来越厉害。好在一道热流终于喧嚣着喷薄而出冲在墙上哗哗地响,又沿着沟平静地淌出去。平静如水的感觉代替了恐惧,轻松占据了原来属于紧张的位置,迟钦亭最从容地扣上扣子。然后,大踏步走出浴室。然后,胜利地走向车间,陶醉在恶作剧中地恭候他师傅。
他师傅自然隔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迟钦亭注意到了张英脸上那种仁慈的悲哀。她缓缓走进来,无可奈何地随手带上门,叹着气,仿佛正面对一个十分调皮捣蛋的孩子,语重心长温柔体贴地说道:“我是你师傅,小迟,”她用手理了理似湿非湿的头发,眼神里全是宽容和责备,“我,我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