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钦亭说:“你当然不会吃醋。”又说:“有什么好吃的,你和顾师傅在一起,我也没吃醋嘛。”顾师傅是张英的丈夫。张英除了瞪眼睛,委屈得说不出一句话。
迟钦亭和亚红的关系一公开,多了桩事,就是亚红下二班,得去接她,那一阵风气不好,邻厂的一位胖女人,下了二班独自一个人走,叫小流氓顶在偏僻处的电线杆上。胖女人说:“羞死了,我儿子都比你大!”小流氓一阵忙乱,胖女人不怕他,他反倒有些怕胖女人。忙了半天不得要领,胖女人说:“我要喊了。”小流氓狼狈而逃。
慑于胖女人的故事,迟钦亭母亲对儿子那么晚了还要去接亚红,很有些曲曲折折的不放心。下二班的人回家,向来成群结队,迟钦亭去接亚红,与其说为了安全需要,不如说是为了满足女孩子的虚荣。下班去接女朋友一时也是种风气。迟钦亭母亲恨男人不关心儿子,亲自出马,找人开后门帮未来的儿媳妇换了上白班的工作。
亚红调到车间办公室做统计员,车间主任因为她颇有些来头,对她十分规矩。
迟钦亭自小娇生惯养,和亚红恋爱,免不了有些口舌,有一次近乎吵翻脸,两人都托张英退还信物。亚红的信物是一支十块钱的金笔。张英拔开笔套,看着黄澄澄的笔尖,笑着说:“真要退,就这一次了,下次你可别再找我。”
亚红说:“张师傅,你别开玩笑了,这次可是真的。”说了,要去抢那支笔。
张英说:“我跟你说,小迟可舍不得这支笔。”
“算了吧,舍不得,他会舍不得?”亚红想说舍不得还不把笔留下来,一想到自己已经把迟钦亭的照相簿退还了,他自然没有再把笔硬留着不还的道理。
张英把笔套重新套上,说你们吵来吵去,我跟着烦死了。干脆各自的东西寄放在我这里,日后谁想要,就给谁。亚红坚持着还想收回那支笔,张英真把那笔给了她,她一眼瞥见自己退给迟钦亭的照相簿,还在张英的工具箱里躲着,忍不住问为什么不交给迟钦亭。张英说,迟钦亭关照过的,以后有机会,还得还给她。亚红嘴一撇,做出不相信的样子,又低下头,颠来倒去地抚摸手上的这支笔。
张英叹了口气,一把抢过那笔,想笑又没笑出来地说:“跟你说都搁我这儿。二回你们又好了,各自都给我拿回去,要不然,这笔,给我儿子用,这照相本子,我来放照片。”
亚红不再坚持,嘀嘀咕咕说了句什么。张英说:“怎么,舍不得呀?”亚红红着脸,不服气地说:“有什么舍不得的!”
小两口吵吵好好,好好,再吵,再好。张英说,你们一会儿吵,一会儿好,何苦。又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越吵越好,倒真不容易。人背后找着了机会想狠狠说说迟钦亭,又是教训,又是开导,全没用。迟钦亭依然故我,一切如旧照样找碴子发脾气,照样讨好求和。
天渐渐有了凉意,亚红注意到迟钦亭身上还只穿着衬衫,提醒他多穿些。第二天迟钦亭依然是那件衬衫,亚红不禁嗔怪道:“干吗我的话非不听,难道……难道一定要张师傅说了,你才肯加衣服。”
迟钦亭一怔,问:“这话什么意思?”
亚红说:“你就知道听她的话。”
迟钦亭反问说:“我听她什么话了?照你这么说,她不叫我穿衣服,我下雪天还会冻死了,是不是?”
亚红又说:“你啊,就知道听她的话。”迟钦亭的脸色有些难看。
亚红为自己开脱说:“张师傅年纪那么大了,我才不会和她计较呢,你别急。”
迟钦亭脸色更难看,有那么点恼羞成怒,狠狠白了亚红一眼,质问她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急了,一定要把话说个明白。亚红知难而退,不和他理论。
“得把话说说清楚,我,迟钦亭不肯善罢甘休。”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我,我没说什么意思呀,你别老是吵好不好,我不跟你说了。”亚红以退为进,不耐烦地说,“我们说些别的行不行,我可是老让着你,你别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