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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发现,我对自己所修的专业不是一无所知,这就是说,记忆没有完全失去——我所在的地方,是在长河边上。这条河是联系颐和园和北京内城的水道,老佛爷常常乘着画舫到颐和园去消夏。所谓老佛爷,不过是个黄脸老婆子。她之所以尊贵,是因为过去有一天有个男人,也就是皇帝本人,拖着一条射过精、疲软的鸡巴从她身上爬开。我们所说的就是历史,这根疲软的鸡巴,就是历史的脐带。皇帝在操老佛爷时和老佛爷在挨操时,肯定都没有平常心:这不是男女做爱,而是在创造历史。我对这件事很有兴趣,有机会要好好论它一论……因为那个老婆子需要有条河载她到颐和园游玩,在中途又要有个寺院歇脚,因此就有了这条河、这个寺院;在一百年后,这座寺院作为古建筑,归文物部门管理;而我们作为文史单位,凭了一点老关系,借了这个院子,赖在里面。这一切都和那根疲软了的鸡巴有某种关系。老佛爷对那根鸡巴,有过一种使之疲软的贡献,故而名垂青史。作为一个学历史的人,这条处处壅塞的黑水河,河上漂着的垃圾,寺院门上那暗淡、釉面剥落的黄琉璃瓦,那屋檐上垂落的荒草,都叫我想起了老佛爷,想到了历史那条疲软了的脐带。诚然,这条河有过刚刚疏浚完毕的时刻,这座寺院有过焕然一新的时刻,老佛爷也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刻,那根脐带有过直愣愣、紧绷绷的时刻。但这些时刻都不是历史。历史疲惫、瘫软,而且面色焦黄,黄得就像那些陈旧的纸张一样。很显然,我现在说到的这些,绝不是今天才有的想法,但现在想起来依旧感到新奇。
现在总算说到了凤凰寨的男人为什么要把龟头吊起来:这是一种礼节,就如十七世纪那些帆缆战舰鸣礼炮。一条船向另一条船表示友好,把装好的炮都放掉,含义是:我不会用这些炮来打你。红土山坡上的男人把自己的龟头吊了起来,意在向对方表示,我不会用这东西来侵犯你。当然,放掉的炮可以再装上,吊起的龟头也可以放下来,但总是在表示了礼节之后。因为此地有一种上古的气氛,所以男人们对自己的龟头也是潦草行事,随便地一吊;它也就死气沉沉地待在那里,像一条死掉多年、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老鲇鱼。
因为是大地方来的人,薛嵩对“就便器材”甚是考究,每天晚上都要砍一节嫩竹,把它破成一束竹条,浸到水塘里,使之更加柔软。这东西是一次性使用,撒尿或做爱时解下来,就要换一根新的。在家里时,薛嵩总是拿着那捆竹条,行坐皆不离手。出门时,他把它挂在铁枪上。用这种篾条吊着,它显得多少有点生气,虽然依然像条老鲇鱼,但死后的时间短了一些。后来他就用这束竹条抽了那小妓女的脊背。经过漫长的一天,竹条只剩了三四根,抽起人来特别疼。那女孩挨了一下,抽搐着从树干上扬起头来,说道:薛嵩!真狠哪你。这使薛嵩感到不好意思,差点把竹条扔掉,去拣根别人用过的柳条。但转念一想:我是为了她好,就继续用竹条抽下去。又抽了三四下,才走到一旁,把她让给别人。
这个女孩子面朝大树站着,双臂环抱着大树,手腕用就便器材捆在一起。这个就便器材是一把青芦苇,拧成绳子状;捆妇女儿童可以,捆男人就不把牢。在大树底下,有裸出地面的树根,还有青苔细泥。那女孩在树根和青苔上踱步,状似在健身自行车上或跑步机上锻炼身体。薛嵩看着这一切,沉思着,忽然用竹条在自己腿上抽了一下——这种疼痛虽然厉害,但还不是无法忍受。然后他放了心,觉得自己还不算过分。如果我说,薛嵩在构思一篇名为“以就便器材刑责违纪人员的若干体会”的军事论文,就未免过分;但他的确是在想着一些什么;这如我也在考虑《中华男子性器考》应该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