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电话有点冗长。秘书小姐开始时语气还有点撒娇的成分:“谁嘛?我们正开会哩……”渐渐地,她脸上严肃起来,声音有些不稳定,嘴唇更男人化了,不停地对话筒说:“好的,是,一定。”而且还抽出手来拿笔在台历的空白处哗哗记录。这下子典狱长在地上待不住了。他先是侧耳听,接着冷不丁把胳膊从小伙子手中抽了回来,几乎尚未站直就跨到了秘书旁边,把自己的耳朵凑到姑娘面颊上,想知道这个电话是何方神圣打来的,什么鸟事会令秘书小姐如此紧张。但是,他什么都无法听见。这可把他急得抓耳挠腮,于是用手势比画着要姑娘把话筒递给自己——他的手被秘书温柔地按住了。这个可恶的小混蛋还对着电话大撒其谎:“范长官去洗手间了,他肚子不好。是,我马上转告。多谢,再见。”当她的上司准备再一次咆哮时,电话已经搁上了。姑娘敏捷急促地转过身来,把典狱长的双手一齐抓住,喘着气道:“是我们这条线上的人,有紧急情报……”立在另一边观察的那位小伙子马上颠了过来,想尽快分享这个秘密。典狱长顾不上呵斥了,只是让手摆脱秘书的掌握,反过来攥住了她:“快说,快说,是不是有关职务的变动?”他恨不得身上所有器官都变成耳朵,以便一丝不漏地攫取即将发布的情报。姑娘适时地扬了一下头,让上司注意自己白皙柔嫩的脖子,用从来没有过的声音说:“我们要抓紧准备。”“准备什么?”她面前的两个齐声问。“一切。”她毫不犹豫地道,“从狱政资料到监舍内务卫生,百分考核制度的实施与兑现,犯人减刑与假释的百分比,狱内重新犯罪率,甚至包括伙食的营养搭配、劳动强度、休息保障……总之,应该马上召开会议,否则——”秘书瞪圆眼睛,手用力一挥,尖声叫道,“不堪设想。”典狱长的脸色霎时变得异常苍白,他神经质地把自己的指关节捏得啪啪响,结结巴巴地道:“时……时间,重要的是赢得时间。”为了表示对时间的渴望,他把手腕抬到眼前,瞥了一下那块老式瑞士梅花表。与此同时,男青年也抹起袖子向手腕看去,然后哎呀一声:“糟糕,我又把表落在床上了。”“总有一天你会把眼睛也忘在卫生间的。”典狱长指着他的鼻子吼叫起来。突然,他想起什么,身子转向秘书:“可是,我们到底针对什么去准备,啊——呸你的,我成为你的秘书了。你居、居然……”姑娘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误,赶忙害羞地捂住眼睛跳到墙角,她靠墙大叫:“检察大员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