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X医生明白，虽然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他已经做不出任何拒绝的姿态。“这不是真的，”他离开窗向房间另一头走去，用祈祷般的语气呢喃，试图寻找一根逻辑的链条来抽打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在竭力把那个进入过他的睡眠的大胡子男人看成是（正如表现出来的那样）自己精神运动的分泌物，要么——如同一部小说修辞学著作所命名的——是作者（这个词相当准确）的“第二自我”：一个隐藏着的声音。这样，他便充分具有了跨越意识上的障碍的条件，尽可能迅速地赶往婚礼现场。他又一次站到巨大的穿衣镜前，凭借微弱的光线审视里面那个和他面面相觑的矮小男士；一个被藏青色隐条纹双排扣西装及120支全棉免烫衬衫精心包装起来的礼物。这可是专为婚礼准备的。典雅高贵，赏心悦目。但是，有一股暗泉似的神秘力量在缓慢地改变它的性质，它越来越不可测度。“没有，没有任何人能遏止这一切了。”X深深地提了一口气，坚决地朝门走去，“那就看看谁先趴下吧。”

仔细端详就能发现，她面容上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忧伤。睡眠使这种神情更明显了。不消说她是个使者，只负责把对象送到某个指定的地点。这样的差事对一个姑娘来说是不是适合？她把头靠在椅背上，头发稍稍有些乱，姿态相当大胆。很难设想一个妙龄少女会这样毫不设防地进入梦乡。她干这样的事情可能太少经验了。要么，这也许是精心布置的一个圈套，但到底要迷惑谁呢？成衣商店是家著名的老字号。店堂外部装潢考究。橱窗里面的塑料模特摆着各种僵硬的姿态，而且一律不戴发套，所以看上去面孔都是冷冰冰的，似乎她们不屑介入现实。这点，从她们穿着上也能初见端倪：其中一个模特竟将一匹幅度很宽、未经剪裁的布料缠满身体。稍不注意（不去注意头发），就会把这个别克车里的睡美人和模特混淆起来。哈，这个设计太妙了，把车子停在橱窗前……

一件几乎可以遮住脚踝的乳白色（又是乳白色！）圆领连衫裙（走到车窗前就看得清楚了），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贴住自己的腹部；即使戴了耳环，你仍可以把她看成是某所恪守传统的女子学院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