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失去那个绝好的机会,邵定发心如止水。他感到自己这一生就这样了,必然和粉笔头相伴终生。春枝说那也不一定,既然干姐姐和姐夫是那么大的官,他们肯定会关照你。邵定发也想到这层关系,可他认为乡里对自己的成见太深了,不说目前,就是四年前的那次带领民办教师到县里上访可是彻底地将得罪了公社(那时还称公社)大大小小的干部,书记邱维能因此而受到处分,要不他现在应该坐到副县长的位置上了。邱维能虽然离开了杨柳,那些大大小小的干部可是都在杨柳。再说,卢明芳虽然对自己不错,但是她也只是个办公室主任,没有决定权,完全是为领导服务的机构(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书本的规范里,没有感受到主任乃至秘书的重要性和能量之大),贾副书记他能不能看重自己还得两说。要是他知道自己和卢明芳有个瞬间的暧昧关系,不仅自己要遭受侮辱还连带着让卢明芳受委屈。这一点他倒是很明白。于是,决定不再求人了,当个教师日子也能过。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凌云之志了,他的经历给他做了总结:邵定发就是一个凡人,再怎么蹦跶也超越不了自己的现实。他只有在笔下豪情万丈地展示理想了。
邵定发把自己收进平庸里,尽管心里时常不服。
日子像些无情的婊子,竟然偷偷地从邵定发身边一一溜走。一个月过去了,邵定发计数着还有两个月他就可以重新站到讲台上了。这次重上讲台,他要好好干,干出点样子,不是为了改变形象,而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当停职时间刚过一半的时候,他和春枝正在田里拔草,听到马校长呼喊他的声音。邵定发和春枝同时直腰向声音的来处望。马校长身后跟着黄主任。马校长向邵定发招手。邵定发第一感觉就是检查自己是不是在这段时间里又有什么让乡里不满意了?一直站立着。春枝催他说马校长让你上去。邵定发掐断反省的思路,因为他实在没有检查出什么不妥,放心地踏上田埂。
看到黄主任,邵定发心里的怒气砰然大盛,可他没有发作。黄主任毕竟今天来不是和他吵架的,定然有事。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招呼姓黄的,目光只是看着马校长。黄主任倒是不计较邵定发的态度,微笑着喊邵老师,还越过马校长主动地,好像还很热情地和他握手。见姓黄的这样,邵定发也不好再拒人千里之外,和黄主任象征性握握手,还是没有开口。倒是黄主任很热情地说:“邵老师啊,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到中学上课。”
这个突然的消息轰得邵定发脑袋肿胀,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又不好询问黄主任。黄主任呵呵笑道:“是这样的,我建议乡里开会专门研究了你的问题,认为你确实是个人才,放在小学,在我们这个缺乏教师的乡里是浪费人才了。这也是我冷静下来的考虑。”
邵定发道:“可我还在停职期啊?”
黄主任显得有些尴尬,笑笑说:“那也不能完全怪你,我这个当领导的没有正确评估你……我建议撤销对你的处分了。”
邵定发这才开了笑脸,握住黄主任的手说:“我是太激动了,说了过头话……”
黄主任打断邵定发的话,呵呵笑着说:“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用再提了。走,我送你去中学。”
“现在?”
“要不要和你爱人打声招呼?”
“不用!好,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