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们约好要一起去附近新修的恐龙博物馆。最近电视上每到天气预报之后就开始播放恐龙博物馆的广告。舜对电视节目没兴趣,可每次看到这个广告却目不转睛。
这算是舜搬来隔壁后,两人第一次单独出行。父母多给了昼一些零花钱,以防他们在路上遇到意外状况。
因为有舜在,他们几乎没有迷路。整个展览昼一点也没有兴趣,但和舜出行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最大的乐趣。
一起搭电车,看地图,在路边的快餐店啃鸡肉汉堡。舜帮昼吃掉她讨厌的黄瓜,还为她买了一杯可乐。
“你常对女生做这些事情吗?”
看到他的轻车熟路,昼忽然有些不愉快。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不愉快从何而来,那股刺鼻的嫉妒之味,忽然在这个初绽花蕾的少女的胸口一圈圈漾开。她忽然觉得自己学会了一些不曾知道的情绪,并暗暗期待这样的任性会被他纵容。
舜并没有回答。面对这个满脸写着对自己的倾慕之情的姑娘,她今天的确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像朵刚刚展开的小雏菊。她或许在翘首期盼舜的称赞,但舜向来不善言表,他只是默默走在她前方,他总觉得危险总是迎面而来,要保护身后的她。
从那时起昼就意识到,自己的期许或许是无法得到回报了。她悲伤地想。
“怎么了?”他转过头来,看着身后忽然一动不动的她。
被这么一问,却不知道怎么作答。她一埋下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风一根根拨起昼的长发。男孩向她走来。
白昼即将谢幕。归巢小鸟的影子落在夏日夕阳的光圈之中。
他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牵起她的手。
“回家吧。”他说。
前方就是世界尽头。而他则像是站在她所迷恋的世界的尽头的人。
那个魔法时刻,昼又默念了一遍心里的愿望。
泡完澡后,昼洗掉了这几天堆积起来的衣服。趁着洗衣机轰轰运转的时候,撑伞去附近的超市买食物。她买了许多纯净水和舜爱喝的Perrier。泡面、橄榄油、土司和纸巾。车厘子正值旺季,她没忘买一小袋,打算晚餐后和舜一起分享。
高中毕业后,他们就住在了一起。
刚成年就开始同居,任谁看来都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舜被灾难浸泡得无法在原地待下去。
或许是因为昼的母亲一早就认定舜是自家女婿。
总之谁也没有对此阻拦。
他们挑了一间靠海的高层公寓,可以看到海和夜景。房间里摆放了大型的绿色植物,离父母的家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越远越好。”舜这样说。
离开家后父母偶尔会来拜访,给昼带一些做好的食物,对于女儿的离开,他们并非太甘愿。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昼的选择。
昼以最短的时间记住了料理的做法和舜的口味。对她而言,这都不是难事。
她将买来的蔬菜都切好,再分袋装进冰箱。又炖了一大锅加甜罗勒的奶油焗肉,将它们分成小盒放进急冻箱。这一切,都是在为她不在的日子作准备。即使离开,她也要将舜接下来的生活都打点清楚。
她将房间彻头彻尾地打扫了一遍之后,开始收拾行李。
事实上,昼并没有任何计划。
没有出差,更不是旅行。她只是忽然想离开这座城市,去远方生活一阵。她甚至不知远方是哪里,也没有订任何一张机票。
她带了三套内衣和两条牛仔裤,再将五件T恤卷成一个小卷塞进去。生活必需品可以到了那里再买。她想。
然而那里究竟是哪里?难道真要去找那个人?
不辞而别的做法太伤人。总之,昼打算等舜回来后将一切交代清楚再出走。
事实上,这一整天,她都神情恍惚。
她始终担心舜真的会追究她的梦。
面对舜,她无法说谎。但却又无勇气坦白一切。
想到这里,她又萌生了一走了之逃避现实的念头。
但很快,她又将自己这个念头摁了下去。她想,舜的人生中已经无法再承受不辞而别了。
十二年前的那个傍晚,她因为和补习班的同学翘课去听一个乐队的演唱会,傍晚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