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我们在讨论严肃问题,你这样说毫无意义。顺便说一句,这不仅关乎德国人民,也关乎军官团和军队能否恢复名誉。”
鲁:“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兴登堡?毕竟他才是德国陆军元帅。”
韦:“兴登堡已经70岁了,而且连小孩子都知道,你才是德国的头号人物。”
鲁:“敬谢谬奖。你可是为民主唱赞歌的,你和《法兰克福报》应该受到谴责!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韦:“你觉得我会把现在这种丑恶的动荡叫作民主吗?”
鲁:“那么你的民主是什么样?”
韦:“人民选择他们信任的领袖,然后被选出来的人说,现在你们都闭上嘴,一切听我指挥,谁都不许随便干预领袖决策。”
鲁:“我倒喜欢这样的民主!”
韦:“但人民会坐下来看热闹,如果领袖犯下罪错,就把他送到绞刑架上去!”(玛丽安妮·韦伯著,《马克斯·韦伯传》,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801页)
撇开这个特定对话场合的特定情绪因素不论,实际上,这其中隐含着韦伯的一个完整逻辑——政治家从人民那里获取权力对人民进行正当性统治,人民从这种统治中获得个体自由的合法性保障,同时以这种自由激励政治家的创造性并迫使他们承担责任。我们可以看到,构成这个逻辑的并不是韦伯的一套教条化理念,而是一直在他头脑中酝酿并日臻成熟的一个复杂的技术操作系统,也就是他所坚持的德国宪政新秩序。
按照古典自由主义呆板的权力平衡原则,被统治者应当有机会求助于竞争性的统治权力以表达自己的意志,但由什么角色以及如何在这种平衡机制中充当创造性力量,这个原则并没有更多的说明。因此,在政治思想史上,是韦伯首先提炼出了一个创造性观念,即现代政治作为一项承担特殊责任的职业,需要一个特殊的群体以此为志业,那就是职业政治家。更重要的是,从上面的对话中不难推想,解决这个问题涉及一系列复杂的政治关系,没有一个调整这些关系的制度基础是根本无法想象的。韦伯坚决认为,非如此,自由主义就不可能确立一种与政治权力的建设性关系,这对于现代国家的理由和目的都至关重要,尤为关键的是,前程未卜的德国应该怎么办,这才是激励韦伯呕心沥血的主要动力。按照他一以贯之的方法论立场,在这个不可逆转的价值多元时代,他无法从科学实验的意义上证明任何价值目标是否正确,他能说的只是,如果要抵达预期的目标,就必须或可能使用什么样的手段,这些手段将必定或可能导致什么样的结局,最后,任何结局都必须有人承担责任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