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父亲皆沉沉福了身子,然安还未请了一半便看到旁侧公公对他二人使劲了眼色,如是音字待落,父亲忙将她牵至角落,静待圣言。
“接着背!”
寂然发声,景仁并不理会他二人,随手端了眉下青花莲纹杯盏冷声。杯盏内,是上好龙井袭袭飘香,漾着微黄明玄的光润,然却与皇上愤怒的声音极不相称。
“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众,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客……”
堂下安陵历弦早已蹙紧蛾眉,只将话音卡于那处,吞吐不得。
“你是想要气死朕不成!”
一口气搡住胸间作愤,是恨铁不成钢的决绝姿态。尾字未歇,上侧景仁猛斜了杯盏泼于安陵历弦,却不想洛明辰眼疾忙上前三步至太子前,重重跪于地间,狠狠挡下热烫的茶水,抿口无一丝言语。
“你竟真是比不得痕儿,莫不是我选太子都是选错了?!”
景仁气并未消,出口即怒,直直盯着不动声色的安陵历弦,膛中心跳愈发惴乱。
远隔五尺,洛明辰心知堂上景仁面色并不作好。便复又深躬了身子,以额顶发髻相掩,唇际间却轻吐字句,唯她与身后的他方能听见。
“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眉目渐疏,安陵历弦猛抬眸看向眼前这个身子弱小的侍女,感激之心跃然,便也扬眸看向上方间的父皇,浅浅答起,“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声穿满宫,终待香薰下的晚香玉片燃至最后一点,再无怨气。
“回去抄十遍。”
负手踱步出宫,景仁冷寒出声,只再没了方才怒火,迎着满目积雪累累压枝,只觉心下有丝欠愧,刚才着实是过了。
“太子,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