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一路行到宋府门口,薄罗澹衫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姑娘回来忙上前摆设脚凳,牵引着她走下车。
姑娘看着与平常大不相同,怏怏不乐,无精打采。澹衫关怀的话到了嘴边,见她已经从眼前走过,便咽下到嘴边的话,默默随在她身后,朝薄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仔细伺候。
宋瑜一回屋便躺倒在弥勒榻上,任凭谁说话都只闷闷地回个“嗯”或“哦”,有时烦了索性一翻身谁也不理。这可把澹衫急坏了,不是说好出去散散心的,怎么散成了这副模样?
前院有人把薄罗叫去,澹衫一个人在屋里无可奈何,眼看交戌时了,仍是不见她有丝毫动静。
不多时,薄罗从前头回来,手中捏着个帖子道:“都这么晚了谢家还送信来,不知有什么要紧事,姑娘快来看看吧。”
宋瑜动了动,这才从榻上坐起身,微垂着头,眼眶红红的,睫羽上甚至凝结着水珠。
“姑娘怎么了,是谁欺负你?”薄罗大惊,澹衫忙去准备热水、帕子给她敷面。
宋瑜声音低低的,赌气一般地道:“一个瞎子。”
说罢她也不再回应薄罗的疑问,直接抽走了她手中请帖。请帖确实出自谢家,上面的笔迹流畅自然,带着几分飘逸潇洒,字如其人。
宋瑜将帖子扔在朱漆螺钿小几上,咬着指甲抱着引枕缩在一旁,面容愁苦。
这个月底是谢昌生辰,他邀请宋瑜去城外别院一聚,是为庆祝。当然不止她一人,信上列举了到场的人物,大都是高门大户、富贵显荣的人家的子嗣。另有几位女眷,宋瑜在上面看到了谭绮兰的名字。
宋瑜并不想去,她素来厌烦人多的地方,何况谭绮兰还在,她何必给自己寻不痛快,可是她和谢昌毕竟有婚约在身,如果不去的话……这正是她郁结所在,一不留神她咬断了指甲,只好伸手让澹衫给重新修剪。
“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宋瑜手支着下巴,心不在焉地低头询问澹衫的意见。
澹衫给她重新磨平了指甲,顺便将她的十个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她指甲是用凤仙花染的,指甲丹红如玉,手指纤长,配着翠衫广袖,抬手时,纤纤玉指仿佛是嫩绿枝叶中抽出的牡丹花蕊。澹衫端详一番,心中赞叹,姑娘身上无一处不好,哪哪儿都精致。她若是谢家公子,想必也会倾心爱慕,想尽法子地讨好姑娘。
澹衫中规中矩地答道:“上回谢公子在山上帮了咱们一次,姑娘毕竟承了人家的情。婢子认为不如借着他生辰的机会,聊表一下心意。况且人家请帖都送到门上来了,姑娘若是不去,恐怕两家面子会不大好看。”
她一番话说到宋瑜心坎儿里去,宋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她额头道:“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澹衫抿唇一笑,拿帕子给她拭干净玉指:“距离月底只剩五天了,姑娘还是琢磨送谢公子什么寿礼比较合适吧。”
宋瑜重新躺回弥勒榻上,送礼物是件麻烦事,不能失了身份还得让对方满意。她脑中如有一团糨糊,霍川的问题尚未解决,又要分心应付谢昌寿宴。她按了按眉心,一脸疲乏,瞅一眼窗外夜色,翻身支使薄罗打水:“时候还早,明日再议。”
大哥没说要她何时教霍川制香,宋瑜就一心逃避着此事,想着届时自己随便指派个人代替,蒙混过关也未尝不可。打定主意后,宋瑜心中畅快许多,毕竟劳累一天,这晚,她睡得格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