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在回忆录里写道:“我没见过哪位总统的出访经过如此精心筹划,我也没见过有哪位总统为出访而准备得如此小心谨慎。”尼克松还特地自巴黎邀来备受景仰但虚浮不实的安德烈·马尔罗(Andre Malraux),他与毛泽东有过短暂的偶晤,据称是个中国通。马尔罗向尼克松保证,假如戴高乐人在现场,也会对他的所作所为喝彩致意:“你即将从事本世纪最重要的大事之一。”基辛格就没那么买马尔罗的账了。“很遗憾的是,马尔罗对中国的了解太过时了。”但基辛格不得不承认马尔罗能言善道。白宫主管外交事务的媒体顾问约翰·史卡利(John Scali)不讳言道:“我觉得我是在听一个浪漫、目空一切的老家伙,将陈腐观点编织进他理想中那个世界的特殊架构。”无论如何,尼克松听得心醉神迷,甚至认为这位哲人脸庞的剧烈抽搐,使他的陈述听来令人痛楚:“岁月并未让他的思想光辉或敏捷才思失色。”而马尔罗也是约翰·肯尼迪的挚友。
中央情报局呈给总统有关毛泽东、周恩来人格特质的分析资料。老派中国通也提出一些索然无味的建言。国务院则为所有悬而未决的争端草拟背景报告,譬如,中美关系的性质以及重大政策议题。(我们并不清楚尼克松是否阅读过这些报告,因为这些报告必须先经过对国务院全无好感的基辛格之手。)基辛格与其国家安全事务委员会幕僚也准备了简报数据,并帮总统为他们认为必读的书籍与文章做摘要。尼克松孜孜不倦地埋首他的家庭作业,启程前一个星期,他工作得尤其卖力。
在飞机上,尼克松夫妇与包括基辛格在内的心腹幕僚等人,一同舒适地坐在前舱;国务院的官员则被贬谪到机尾。这趟中国行经过精心筹划,确保尼克松在抵达前必能得到充分休息。尼克松还抽空复习他的报告数据,并练习如何使用筷子。当两架满载新闻记者的飞机先行飞往上海,空军一号(尼克松特别就这趟行程,称空军一号为“七六精神”——美国于1776年建国)则降落在夏威夷一处空军基地,停留数日。包括基辛格在内的总统一行人,下榻于司令官官邸,其余低阶官员则住进当地一家豪华舒适的旅馆。克莱尔·布斯·卢斯(Clare Boothe Luce)在她富丽堂皇、鸟瞰太平洋旖旎风光的宅邸,设晚宴款待部分随行官员。克莱尔·卢斯和夫婿亨利·卢斯(Henry Luce)通过其旗下的刊物,诸如《时代》(Time)杂志,曾支持退守台湾的蒋介石政权。克莱尔·卢斯说:“你们自由派不了解这趟行程的真正意义。”然而,她补充说道,时代正在改变,中国共产党人终将承认美国是中国长期以来的朋友。2月21日当天,随着军乐声响起,草裙舞女郎摇曳生姿,空军一号起飞前往关岛,访问团队将在此停留一宿。翌日,经由短途航程飞往上海。在上海,举行过简单的欢迎仪式、迅速地共进早膳后,中国飞行员登上空军一号(这是先前中美双方僵持不下的协商议题),飞完空军一号中国行的最后一段航程。
总统座机于早上11点30分降落在北京民用机场,这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时刻,以便尼克松抵达的画面能在美国电视新闻的黄金时段连播。尼克松几天来一直在为他中国行的第一印象发愁。从关岛飞往上海的途中,尼克松便与他的幕僚长反复琢磨每个细节,霍德曼在日记里写道:“他十分关心在北京机场的运作细节能否尽善尽美,因为那将是整趟行程的重要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