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孙及其子引之著《经义述闻》,引用汉代训诂,善于调换,于诸说中采其可通者,于是佶屈聱牙的古书,一变而为普通人所能懂得了。历来研究经学的,对于名词、动词有人研究;关于助词,都不知讨论;王氏父子著《经传释词》,于古书助词之用法,列举无遗,实于我们研究上有莫大的便利,如《孟子》中“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二句,本不易解,王氏训“乎尔”为“于此”“于彼”,便豁然可悟了。我以我们不看《经传释词》,也算是虚词不通。
上列二派,在清代称为“汉学”,和宋学对立,厥后崛起的为“常州派”,是今文学家。
“常州派”自庄存与崛起,他的外甥刘逢禄、宋翔凤承继他的学说。庄氏治《公羊》,却信东晋《古文尚书》,并习《周礼》;刘氏亦讲《公羊》,却有意弄奇;康有为的离奇主张,是从他的主张演绎出来的;但他一方面又信《书序》。这两人不能说纯粹的今文学家。朱氏【注释】以《公羊》治《论语》,极为离奇,“孔教”的促成,是由他们这一班人的。今文学家的后起,王闿运、廖平、康有为辈一无足取,今文学家因此大衰了。
【注释】朱氏:此疑为宋氏,即宋翔凤。
今文学家既衰,古文学家又起,孙诒让是一代大宗,《周礼正义》一书,颇为学者所重;在他以外,考典章制度原有江永、惠士奇(作《礼说》)、金榜(著《礼笺》)、金鹗(作《求古录》)、黄以周(著《礼书通故》)等人,但和他终有上下床之别。自孙诒让以后,经典大衰。像他这样大有成就的古文学家,因为没有卓异的今文学家和他对抗,竟因此经典一落千丈,这是可叹的。我们更可知学术的进步,是靠着争辩,双方反对愈激烈,收效方愈增大。我在日本主《民报》笔政,梁启超主《新民丛报》笔政,双方为国体问题辩论得很激烈,很有色彩;后来《新民丛报》停版,我们也就搁笔,这是事同一例的。
自汉分古、今文,一变而为南、北学之分,再变而为汉、宋学之分,最后复为今、古文,差不多已是反原,经典的派别,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