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马丁·海德格尔 汉娜·阿伦特 卡尔·雅斯贝尔斯(4)

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 作者:马克·里拉


关于海德格尔的传说很简单:思想又复活了;人们认为已死的昔日的文化瑰宝又获得了言说,在此过程中,人们发现这些瑰宝所呈现的事物完全不是人们先前认为的那样无足轻重。终于有了这样一位教师,人们也许能够从他那里学会思考。 “Martin Heidegger at Eighty”, 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October 21, 1971.汉娜·阿伦特1906年生于东普鲁士的科尼斯堡,她来到马堡时只有十八岁。当时,这位年轻的女性已经读了一些康德的著作,但读得更多的是克尔凯郭尔。“一战”的劫难过后,克尔凯郭尔成了深受德国青年推崇的思想家。克尔凯郭尔的魅力在于他的激情,这种激情与魏玛时代中产阶级的自满情绪,以及当时德国主流哲学流派的沉闷思索形成了鲜明对比。和雅斯贝尔斯一样,阿伦特立刻就在海德格尔身上发现了这种激情,直到1969年,她仍记忆犹新:我所体验到的是,作为纯粹活动的思考,既不是由对知识的渴望,也不是由认知推动的——可以成为这样一种激情,它并没有统治和压倒其他一切能力和天赋,而是命令并征服它们。我们过于习惯理性/激情、精神/生活的老套对立了,而在(海德格尔的)富于激情地思考的观念中,思想和活力合而为一了,这让我们多少有些手足无措。接着,她以典型的柏拉图式的笔调写道:而且,思考的激情,就像其他激情一样,俘虏了他——依照意志的命令,占有了他的某些品质,堪称通常所说的“特征”——占有了他,仿佛消灭了他那不能抗拒激情冲击的“特质”。在读海德格尔于阿伦特初来马堡之际所作的讲座文集时,我们可以感受到海德格尔的知识激情。1992年,海德格尔在1924—1925年冬季的那个学期所发表演讲的德文版出版,最近又出了英文版,即Plato\'s Sophist, translated by Richard Rojcewicz and André Schuwer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97)。名义上,讲座的目的是为了评论柏拉图关于哲学与伪哲学的对话录,即《智者篇》。然而,在海德格尔那里,评论的技艺成了用以复原并直面他所认定的对话中的深层问题的手段。在《智者篇》中,海德格尔看到了两个最重要的问题。第一个是本体论上的:存在(Being)问题——第一个字母大写意味着,海德格尔不认为世界上存在着特定的实体或存在,而是他们的“存在性”或存在。“为什么会有存在性/存在,而非虚空?”这是《智者篇》留给我们的问题。对话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真理的正确定义的,海德格尔将真理解释为“揭示”或“发现”实体是什么的过程,而非如柏拉图以降的哲学家所主张的概念与客体的对应。他对对话的评论继而转向对这些问题的精湛阐述,并揭示出源自现象学的新进路何以可能给出有关这些问题的新答案。这种无畏的创新影响了阿伦特和她的同学: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突然成为触手可及、生气勃勃的人物,而且更微妙的是海德格尔俨然成为这些先哲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在这个学期的课程中,海德格尔与阿伦特绽放了对彼此的激情。他们已被公开的信件的起始日期是1925年2月,那时,两人的关系显然已有所进展:

亲爱的阿伦特小姐:

今夜我必定要回到你的身边,对你的心灵诉说。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应是简单、明晰而纯粹的。唯有如此,才不辜负这场相遇。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这个事实仅仅给了我们相识的机缘。

我永远不能够拥有你,但从今以后,你将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的存在将因你而获得提高……

对年轻的你来说,未来的道路还是隐匿的。我们要服从它的召唤。唯愿我的真诚有助于你对自己的真诚……

我们友谊的恩赐已成为一种责任,我们将由此而获得成长。因为这一责任,请容许我恳请你原谅,原谅在与你散步时,我的一时失态。

仍然,我要谢谢你,并吻你纯洁的前额,带着你本质的完美开始我的工作。

祝好,好女孩!

你的M H 写于1925年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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