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理解大家不说话的原因，”Carrie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我可能就是因为在大会上说了反对意见，让领导觉得下不来台了才被上一家公司开掉的。”

“我不怪大家，我明白这是不同的企业文化，甚至是社会文化影响的结果。”Ben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我必须改变这样的习惯。好的顾问必须敢对客户说不，这是我们存在的一个重要价值。客户身在企业和行业之中，有时候会当局者迷，他们花钱聘请顾问，就是希望听到中立、客观的看法，甚至是反对意见。我们不把顾问培养成公司的奴才，他们才不会成为客户的奴才。”

这样的话，Carrie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只觉得对自己震动很大，但一时又没办法把自己的感受清晰地表达出来，忍不住接着问：“那怎么办呢？您怎么改变大家的习惯？”

“哈哈，这就是我向聪明的中国商人学会的‘托儿’的办法！”Ben得意地摸摸那聪明绝顶的脑袋，“我私下里找了一个初级顾问，告诉他我安排一个任务给他，就是在下次全体例会上，等我说完自己的策划，他要站出来说这个策划行不通。”

“啊？安排托儿反对您，而不是赞成您？”这个托儿的运用办法又让Carrie大呼意外。

“没错，那个小顾问紧张得不行，但这是大老板派下来的秘密任务，不得不执行。”Ben开心地摇着头，仿佛那可怜小顾问的神色仍然历历在目。

“效果怎么样？”Carrie的好奇心被完全激发出来了，急切地追问。

“太有意思了！那天晨会上，我说完我的想法后照旧问‘你们觉得这个主意行吗？’结果照旧没有人说话。我就朝那个小顾问使了个眼色，他只好硬着头皮说‘Ben，我觉得这个策划可行性有问题，不符合中国读者的习惯’。他一说完，几乎所有人都立刻装作低头看东西或写东西，但是我发现他们的余光彼此瞟来瞟去，意思是‘这小子疯啦！看他怎么倒霉吧！’那个场景简直太逗了，哈哈哈哈……”Ben自己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Carrie被眼前这个老顽童感染了，一边想象着那个画面一边乐不可支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你的反馈我听到了，请把你的想法发邮件给我，非常感谢’，就散会了。等到第二次晨会的时候，大家发现那个小顾问还没有被开掉，而我的策划已经做了调整。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慢慢地，我就不用安排托儿了，开始有人尝试主动发言，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甚至提出反对意见。再后来就没有人害怕因为坦诚表达看法而被穿小鞋了，开会的气氛，甚至整个公司的氛围就这样慢慢改变了。”

“您真是用心良苦啊！”Carrie由衷地感慨。

“你，把心去掉。”

“什么？”Carrie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把心字去掉，不用说您，说‘你’就好了。”

“哦，好的，你真是用心良苦啊！”Carrie心里有种感动，自己这样一个nobody（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被大老板如此平等对待，以前是没有过的。“既然可以坦诚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能问你个可能有点儿敏感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