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的确是因为企图探索存在的意义问题而对此在的生存进行分析的。然而,在这一分析中,他不仅初步展示出此在与存在之间关系的一个特殊方面——此在的存在是一般存在的一种极其特别的样式,而且初步展示出个体存在的能动选择性和社会历史条件的必然性对个体存在的制约性。这些非常重要的内容暗含了他将来从前期向后期转变的萌芽,尽管海德格尔自己也许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第一节此在的特殊性
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几乎没有使用过此在的能动性这一概念,经常使用的是此在的选择。但选择本身就是此在能动性生存的一个重要方面或重要表现。海德格尔对此在的特殊性即优先地位和此在的“本质”在于生存的说明,表明了此在所可能有的能动性。
一、三层优先地位
此在是一种与其他存在者非常不同的存在者。与其他一切存在者相比,此在具有三层优先地位(Vorrang)。
第一层优先地位是在存在者层次上的优先地位:此在的存在是通过生存得到规定的,它为它的存在本身而存在。这意思是说,此在是生存着的存在者,它总是为它的生存的种种可能性而存在,总是“为……之故”而存在。与此相反,其他一切存在者的存在都不是通过“生存”得到规定的。根据海德格尔后面对此在的“生存”的强调和对此在生存的全部分析,此在的这一层优先地位正是此在的“本质”所在。不管海德格尔自己是否意识到,他对此在这一层优先地位的分析表明,此在的这一层优先地位正包含着此在的能动性:它的存在的自为性,它总是“为……之故”而存在。
第二层优先地位是在存在论上的优先地位:由于此在以生存为其规定性,因而它本身就“存在论”地存在着,或它本身就是“存在论”的。这意思是说,此在在它的任何存在中总是领会着自己的存在。“此在在它的存在中无论以任何一种方式、任何一种表述都领会着自身。”
(德)马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中译本,15~16页,1987;德文本,12页。
同样,非此在式的其他一切存在者都不具有领会这样一种存在方式,都不能领会自己的存在。此在对自己的存在的领会或者是明确的,或者是不明确的,或者是以真正自己的方式,或者是以从属于他人的方式,但无论如何,它总是处于对自己存在的领会之中。正是由于此在能够领会自身,它才能够根据它的领会选择某种可能性。因此,对自身的领会是此在能够进行能动行为选择的前提,进一步说,领会本身即表明着此在存在的能动性。
第三层优先地位是作为一切存在论的前提意义上的优先地位:作为生存之领会的受托者,此在又同样源始地包含了对一切非此在式存在者的存在的领会,因此它是一切关于非此在式存在者的存在论得以可能的条件。也就是说,凡是以非此在式的存在者为课题的存在论,都是以此在的“存在论”存在即领会为根基的。从表面上看,此在对一切非此在式存在者的存在的领会似乎与此在的能动性无关,其实不然。领会,无论是对此在本身的领会还是对非此在式存在者的存在的领会,都表明着此在存在的能动性,即,对非此在式存在者的存在的领会是此在行为选择的前提,是此在行为选择的能动性条件。
此在的这三层优先地位表明,此在是在存在论上必须首先问及的存在者,对此在的生存论分析构成其他一切存在论所源出的基础存在论。既然任务是阐释存在的意义,既然此在是在其存在中向来已对这个问题所追问的那一东西有所作为的存在者,所以,“存在问题不是别的,只不过是把此在本身所包含的本质的存在倾向极端化,把先于存在论的存在领会极端化罢了”
(德)马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德文本,15页;参见中译本,1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