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对领会的分析给我们提出了这样的问题:领会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领会是先于认识并使认识成为可能的东西。如果说,认识是自觉的,领会是不是就是非自觉的?如果这样,领会是不是相当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的那个介于无意识和意识之间的前意识·显然我们无根据作这种推论。但可以断言,海德格尔所说的领会却主要是此在对自己存在的一种不自觉的把捉。虽然海德格尔一贯反对用体验来说明自己的思想,领会却可能在实质上仍是一种不自觉的体验。
不管怎样,海德格尔是把领会看做是人生存的一种方式。这是对领会的一种生存论的理解。领会不再只是纯粹的思,不再只是认识论意义上的思,而是人的生存状态中的思,是比人的理论认识和实践活动更加源始的思,是关系到人的生存选择的思。如果这是海德格尔关于“领会”观点的实质的话,那么,国外罗斯·曼德尔在研究海德格尔和维特根斯坦在哲学史上的意义时,提出海德格尔和维特根斯坦把注意力从认知的结果转向认知的步骤、程序,是海德格尔和维特根斯坦所引起的哲学史上第二次康德式革命的重要方面,就还没有抓住海德格尔关于领会论述的根本。当然,罗斯·曼德尔从他自己的观点出发而对海德格尔哲学和维特根斯坦哲学所作的相同与差别的比较是有意义的。他提出,海德格尔和维特根斯坦的极其重要的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把注意力从认知的结果转向认知的步骤、程序,认为认知的步骤、程序规定着人对世界的看法的方式。这在海德格尔那里是对领会的探索,把领会看做是我们对事物、对他人以及对我们自己而行动的方式,而在维特根斯坦那里则是对语法、语言的研究,认为语法、语言规定着我们怎样去理解客体。
“在之中”的另一个层面是,日常的此之在或此在的沉沦。这一层面指的是此在日常地此的存在方式,包括闲谈、好奇、两可。它们又都是植根于或属于领会的可能性。
闲谈是言谈的一种。言谈通常说出且总已说出了自身。言谈即语言。而在被说出的东西里向已有领会与解释。言谈本质上属于此在的存在机制,一道造就了此在的展开状态。言谈有可能变成闲谈。闲谈是“言谈丧失了或从未获得对所谈及的存在者的首要的存在联系”
(德)马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中译本,205页,1987;德文本,168页。
所以它不是以源始地把所谈及的存在者的存在联系据为己有的方式传达自身,而是以人云亦云、鹦鹉学舌的方式传达自身。它不是保持在世的敞开状态,而是锁闭了在世,掩盖了世内存在者。因此闲谈的实质在于它是除了根的此在领会的样式。
好奇是知觉着让世界来照面的一种特殊倾向。好奇被世界的外观所攫获,它不是为了领会所见之事的存在,而是“仅只”为了看,不断涣散在看的新的可能性之中。它到处都在而又无一处在。
两可即存在于闲谈和好奇之中。对在日常相共在中来照面的那类东西,人人都可随便说出什么,因而人们很快就无法断定什么东西在真实的领会中展开了,什么东西却不曾。一切看上去都被真实地领会、把捉、说出来了,其实都不是如此,或者一切看上去都不是如此而其实都是如此。这即是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