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身体还是有点虚，还不时咳嗽，人也瘦了一圈，宁南见她下床，连忙俯下身子，想扶着妈妈下楼梯。

“我自己会走。”她却毫不领情地推开他，只是抓着思可的手没放。

“妈妈！”思可受不了地喊着，“你别这样行不行？这些天都是宁南在照顾你，你怎么还这样？”

“闭嘴，你懂什么？”妈妈狠瞪了她一眼。

思可不服气，正想接着说下去，宁南却在背后默默地对着她摇头。她只好委屈地闭紧嘴巴，她也明白妈妈身体不大好，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宁南把病床边的水瓶和毛巾都收拾好，带着东西出了医院。

回到家里，花瓶里插着新买的假花，地板桌面都干干净净的。他做每件事情都认真而有条理，还准备了些清粥和小菜，一盘盘摆放在桌子上。

“阿姨，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接下来，宁南坐在对面，吐字清晰地说着，“我不参加高考，现在毕业考试也结束了，我准备去找份工作，今天就要搬出去了。”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妈妈抬头看了他一眼，瞬间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谢谢你这些年收留了我，以后你要多注意身体，思可也需要你。只要我走了，家里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认真而平静，说着便站起来，弯下腰将脚边的一个旅行包提在手上。还是站在这个客厅里，在这张餐桌前，一如当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拿起他唯一的书包。

思可开始发抖，觉得像一场噩梦般，时空完全错位了。

“你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她仓皇地站起来，红着脸冲到宁南面前大声嚷嚷，“这也太荒唐了吧，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高考？去工作？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吗？妈妈，你也快来说说他啊！”

妈妈却怔怔的没说话，看她的表情，显然也是觉得很意外的。她低下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无措和憔悴，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道：“那，你的钱够用吗？”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宁南说话。

“妈！”思可瞪大眼睛，直抽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应该够了。”宁南点了点头，“我已经找到了住的地方，其他的就都好解决。”

“你们都疯了是不是？”思可拍着桌子，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让他走吗，一点都不挽留？她冲到妈妈面前，用力质问着，“你养了他这么多年，真的就没有一丁点感情？”

“没有。”妈妈冷冷地回过头，用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眸，笔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你满意了？”

妈妈起身找出钱包，翻开时怔了一下，随即抽出里面的所有粉红色钞票，吸吸鼻子对宁南说：“这些你先收着，明天我再去银行给你取一点。”

“不，不用了。”宁南有些强硬地推开她的手，“我没事的。”

“我不相信……”思可摇着头，她还是不懂，也觉得无法接受。

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时刻，他们曾做过同样的事。

多年前的冬天，那个衣服脏兮兮的小男孩，拿着他的书包，也站在同样的地方。

这个家旧了，不再显得气派了，妈妈也老了、瘦了，面容疲倦。他长大了，个子高了，从此依靠自己也能在这世上活下去。

只有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这么没用，一直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你等明天再走吧，我帮你叫辆车送你去车站，今天，还是先在这儿住一晚上。”妈妈这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