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到东大食堂吃饭,一路上都在思考我关于人生意义那本书中的若干问题。人是欲望的开始,也是欲望的终结。我们不会对着一棵树、一块石头、一片土地诉说自己的痛苦,也不会对着它们炫耀自己的成就。我们的幸福与痛苦,一切意义的赋予,起起落落的关键最后都在于人。
去智子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和同事高原明生教授一起接受中国记者的采访。我在社会科学系的会议室里等她。十二点多,智子出来,说高原希望我能去东大本部做个讲座。几年前我曾经在东大参加过高原组织的学术沙龙。
接下来,我和智子要就水污染的问题去住友化工做些访谈。在驹场东大前站和八丁堀站我们陆续等到三位学生,他们分别是东大二年级的井堀拓郎、野村实广和三年级的缝部瑞贵。路上我问他们是否知道石桥湛山,前两位茫然无知,只有缝部瑞贵了解一些,知道石桥湛山做过很短一段时间的首相,而且是个自由主义者。
井堀拓郎懊恼自己不知道石桥湛山,并问我石桥湛山在中国是不是很有名。我说情况并非那样,我也只是偶然知道他的。野村实广不知道石桥湛山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她一直在英国和香港读书,最近才回到东大。
三个年轻人是东大“水社会”社团的成员,该社团共有15人,主要关注水污染和企业社会责任。当他们从智子那里得知住友化学株式会社可能在无锡造成污染后,决定到住友总部做一些访问,并准备在下个月到无锡、上海和南通等地做实地取样调查。
聊天时我才知道日本大学到三年级才分专业。“这样真是不错呢!”我说,“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填报专业,并知道自己将来最适合做什么。”
手机导航让我们走了一段冤枉路,到住友化学株式会社时,已经晚了将近半个小时。住友公司的几位代表很热情地回答了学生们的提问。
这次访问,我印象最深的是几位学生穿得正式而得体。在日本,仪式感无处不在,人与人之间总是客气周到、彬彬有礼。和智子一样,三位都没有吃午饭,但走起路来,竟让我赶着有些吃力。智子身体好,在中学时练过中长跑。她在中国做过不少社会调查,几年前曾经暗访上海的地下性产业。当时她挺着个大肚子,其他小姐见着她,以为她也是做小姐的,很同情地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怀上了吧!”
会谈结束后学生们回东大上课,我和智子去位于千代田区的《文艺春秋》编辑部。下午四点智子和拓殖大学海外事情研究所的中国问题专家富坂聪有一个对谈,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文艺春秋》编辑部。路上我曾问智子,如果我写篇评论给《朝日新闻》是否容易发表。智子说非常难,日本不像中国,虽然前些天她在上面发表了一篇关于中国的文章,但这样的情况很少。不过她觉得如果我只是想表达自己的观点,请《朝日新闻》的记者来采访我,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智子和富坂聪对谈的时候,我坐在会议室里查阅有关《文艺春秋》的一些史料,顺便读完了菊池宽【注释】的短篇小说《自杀抢救业》。
【注释】菊池宽(1888-1948),日本小说家、戏剧家,1923年成立了日本出版界最具影响力的“文艺春秋社”并创办《文艺春秋》杂志。
《文艺春秋》是一本由菊池宽创办于1923年的文学刊物。该刊出版15周年时,菊池宽在发刊词中写道:“拟站在中正的自由主义立场,代表知识阶级的良心。”而到了创刊20周年时,他的卷首语已有天壤之别:“时值对英美开战的非常时刻,本人携全体员工决心舍弃私心私情,将本志作为国防思想阵地一大战车,为实现国家之目的而勇往直前。”